裴长淮心惊不已,伸手一寸一寸摸着他的腿骨,去确认是不是哪处断裂了,直到裴长淮摸出一手黏热的鲜血时,赵昀猛地捉住他的手腕,玩笑似的道:“我一向守身如玉,侯爷再想摸下去,可要给银子。”
裴长淮知道他受了伤,硬挺着不说也罢了,还完全不拿伤势当回事,一时又气又急:“都什么时候了!”
他拂开赵昀的手,去看他腿上的伤势,骨头还好没断,小腿上被不知是树枝还是碎石划出一道不浅的伤口,左脚脚踝肿得厉害,靴子脱下来以后就再难穿上,应当是扭伤了。
裴长淮握住他的脚踝,道:“可能会有点疼。”
往常在战场上裴长淮见过不少伤患,棘手一些的他帮不上忙,但跌打损伤还是能应对的,他极力保持着冷静,为赵昀正骨,下手一错不错,干脆利落。
如果是平常,赵昀不疼也要哀嚎两声,故意骗骗裴长淮,而此刻疼得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他也没吭一声,只在喘定气以后,才半笑道:“你对我下手也太狠了。”
明知他是在调笑,裴长淮还跟他仔细解释道:“不然会让你疼得更厉害。”
很快,裴长淮撕下自己一截衣袍为赵昀简单止血包扎,系结时好几次都没系上,赵昀才发觉裴长淮远不是看着那么狠心、那么冷静,一双手正因恐惧而抖得厉害。
赵昀抬手按住他僵硬的肩膀,轻轻揉抚两下,低声道:“三郎,别担心,我命大死不了。我们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怎能断送在这种地方?”
“不会的,我一定把你平安带回京都。”裴长淮迎上他的目光,眼神说不出的坚韧,随后他转过身,示意赵昀伏到他背上来,“我们先回雪海关。”
赵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从后抱住裴长淮,仿佛是将自己的性命相托,道:“好,我相信侯爷。”
裴长淮背上赵昀,寻着水声找到一处溪流,裴长淮不知该怎么走,只能凭着经验尽可能去寻找有人烟的地方。
赵昀任他背着,想到从前徐世昌跟他提及过,小时候他贪玩去郊外,不仅迷了路,还扭伤一条腿,是裴长淮找到他,还背着他一步一步回到城里。
徐世昌还笑叹,小时候很多事都忘了,就这件事记得清清楚楚,怎么都忘不了。
从此往后,徐世昌视裴长淮为最重要的朋友,再也没有变过。
如今类似的境遇给赵昀试了一遭,才知是何等难忘,说不定能记到下辈子。
赵昀半是认真半是调戏地道:“能得三郎如此,我也不枉此行。”
裴长淮快要习惯他不正经的腔调,有他陪着,心情也不似刚才那样沉重,问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赵昀就将徐世昌的话告诉了裴长淮,而后道:“我听到宝颜屠苏勒要派黑骑刺杀你的消息之后,就扮作北羌人潜入柔兔,不过我到那天,你的人马才刚赶到。”
赵昀身上还穿着北羌人的衣裳,他生怕自己来不及,日夜兼程赶来北羌,混入平民之间,没想竟比裴长淮还早到一步。
这让他庆幸,同时又心知这件事绝不仅仅只是刺杀这么简单。
那封密信不是在宝颜萨烈谈判失败之后才有的,而是在失败之前就计划好了一切。
这就意味着宝颜屠苏勒一方早就知道裴长淮会来游说阿铁娜的消息,不论游说是成是败,鹰潭十二黑骑都会来杀害裴长淮,紧接着嫁祸给柔兔。
一旦柔兔和大梁起了隔阂,阿铁娜到最后只能选择归顺屠苏勒。
被人洞悉战略意图、失去先机远比一次次的暗杀还要危险。
裴长淮也一下从赵昀的话里听出这其中的玄机,阿铁娜也曾提醒过他这件事,可裴长淮不知是谁在幕后Cao纵着这一切。
是宝颜屠苏勒一方棋高一着,还是他身边的人出了问题?
他出使柔兔一事知道的人并不多,照例递红漆密折入京,呈奏给皇上,奏折内容唯有他和皇上才能知道;还有就是雪海关的将领,除了卫风临以外,都是跟随过老侯爷、裴家两位少将军的心腹重臣,都很值得信任。
就算宝颜屠苏勒手下有密探混在雪海关,也不该那么早就探查到他的动向。
裴长淮思虑片刻,忽地问:“锦麟如何得知这件事?”
“他一直遮遮掩掩的不肯说,当时事态紧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我也顾不了太多。”赵昀顿了顿道,“回到雪海关以后,这件事就交给我,向屠苏勒献计的那位‘谋士’到底是人是鬼,我一定会查清楚。侯爷的使命是救出宝颜图海,杀了屠苏勒,为你父兄、还有你的那位‘知己’报仇。”
裴长淮听他的口气,似乎还对谢从隽的事耿耿于怀,回道:“赵昀,我跟他仅是知己,他替我死在北羌,这样的恩义我不能忘。”
他态度坦坦荡荡的,教赵昀想下嘴都找不到地方咬。
赵昀轻哼一声:“是,你小侯爷重情重义,不能忘。跟我在一起,也是因为我救你这样的恩义么?”
裴长淮笑道:“你这个人,胡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