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兰朵不肯说:“我要是都告诉你了,就失去了一个筹码,到时候万一你不肯去费心思去救我父君怎么办?”
“查兰朵,你误会了,一枚护身符并不足以令本侯冒着损兵折将的危险来到走马川。此次出征关乎走马川的百姓,也关乎大梁国运,救你父君乃是皇命,不论你说不说,本侯都会完成使命。”
“这么讲,倘若梁国皇帝不让你来,你就不来了,对吗?谢从隽,我记得那个人叫谢从隽,你不会因为他而来,是么?”看着裴长淮冷如雪的面容,查兰朵立时瘪了瘪嘴,道,“你这个人真无情,你都不知道他受了什么样的罪!”
裴长淮握着马缰的手心里全是汗,却用极其平静的语调问道:“受了什么罪?”
“现在告诉你一些事也没关系。”查兰朵心底愤愤不平,但她讲汉话总是磕磕绊绊的,便用了北羌话对裴长淮说,“宝颜萨烈,他是屠苏勒的儿子,你还记得他吗?当年苍狼主屠苏勒跟你们打仗,我父君不想管这件事,屠苏勒也不打算让我父君插手,但是宝颜萨烈曾要求我父君送一个巫医给他,我就是跟着巫医一起去的,去了萨烈扎营的地方。
我去那里,是因为我听说萨烈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俘虏了谢从隽还有追随他的六名士兵。我想见一见谢从隽长什么样,那时候他在我眼里还是个混蛋,他一个小郡王,竟敢直接拒绝跟我的婚事,天神知道,他害我被哥哥们嘲笑了多久!”
“俘虏?”裴长淮一蹙眉。
北羌话说起来偏豪放、深沉,但裴长淮一开口,查兰朵还是从他的腔调中听出梁国文士的儒雅。
他显然对俘虏的事一概不知。
查兰朵道:“宝颜萨烈不像你们中原人,还讲究什么善待俘虏。我到军营的第一天,就看到萨烈在发脾气、摔杯子,嘴里不断咒骂谢从隽。从他的口气中我就能听出来,谢从隽让他损失了很多士兵,所以他痛恨那个人。你或许还不知道,萨烈在苍狼部因为骁勇善战出了名的,他不会允许自己失败,不会允许自己在其他人面前丢脸,所以他抓到谢从隽,当然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查兰朵看到过几次,不多,一两回。
那是在地牢里,谢从隽单独被关在一个牢房。她来之前,宝颜萨烈已经对他施行过几次酷刑,好像是要从他嘴里套出什么话,刺鞭、红烙铁都用上了,打得他遍体鳞伤,也没有成功。
查兰朵第一次去看谢从隽的时候,他们正换了一种新的法子。
查兰朵看到,那个人被麻绳死死地绑住,人仰在木椅当中,即便如此,也能看出他修伟的身材,原本光鲜的战袍满是血污,脏乱不堪。
她第一眼没能看到他的长相,因为他脸上覆着被打shi的桑皮纸,一层不够再贴一层,又浇了水上去,桑皮纸越发紧地贴住他的脸,他的五官,仿佛脸部线条都画在了纸上。
查兰朵头脑发懵,还不知道这桑皮纸有什么作用,只见那个人浑身痉挛似的挣扎着,被绑着的手腕被麻绳磨烂皮rou,他发不出喊叫,牢房里有一种诡异、可怖的安静,行刑之人也沉默着,不动声色地又贴了一层桑皮纸。
纸下发出濒死之人那样竭力的、痛苦的、沉重的喘息声,查兰朵光听声音,都感到一阵难受的窒息。
她有些恐慌,忙叫道:“你们在做什么!别这样!会死人的!”
那掌刑的人也看出谢从隽濒临死亡,将层层桑皮纸一揭,本快失去意识的谢从隽猛灌一口冷气,狠狠呛咳起来。
他胸膛剧烈起伏,半晌,才勉强急促地呼吸着,或许没有一丝力气了,整个人瘫在椅子中。
查兰朵终于看清,那是一张英俊又苍白的脸,眼珠黑幽幽的像永夜一样,经历那样的酷刑,他竟缓缓笑起来,极轻佻的笑。
“连逼供都要学大梁废用的刑罚,宝颜萨烈就这点本事?”
他也会说北羌话,查兰朵听出他嘶哑得不成形的声音里充满轻蔑与讥讽。
后来查兰朵与他有过交谈。
她替他解开绳子,问他怎么学的北羌话。
他说,他有个朋友很爱听传奇故事,有段时间这个朋友很痴迷北羌的怪谈鬼话,他为了讲给他听,向一些来往北羌的商队买了不少书,认了不少字,自然也就会说了。
查兰朵再问:“那你记不记得我?我叫查兰朵。”
谢从隽却是聪明,回答道:“记得,是小王配不上的北羌三公主。”
查兰朵听后失笑一声,见谢从隽第一面,她就对这人有喜欢和欣赏,但她不能释放他,只好转而劝告他道:“听我的,从现在开始,他们问你什么,你就都说出来吧。我可以告诉你,萨烈专门请了巫医过来,那个人的针扎进你的身体里,会让你痛死的,没有人能受得了。”
谢从隽摇了摇头,疲惫地闭上眼睛,说:“多谢。”
查兰朵知道梁国人说多谢,那就意味着拒绝。
他不肯屈服,萨烈就用上了巫医的手段。
查兰朵没敢再去看,她只是见到,萨烈手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