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那小圆的鲜红色东西掉在地上,黑黑的眼洞里没有血,冒出一缕青烟。下一秒,夜鸦一动不动地,直直朝着地上坠下去。
啪嗒。
除身体撞在地上一声闷响,它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终芒对上另一双鲜红眼睛,那是停在原先那只背后的鸦,一模一样的外形,一模一样的姿态,“同伴”死在眼前,它一点反应也没有。它背后还有不知多少只鸦。
僵持小半刻后,手中匕首再次飞划出去,姑娘将第二只夜鸦利落地一劈为二。
咣当——那不是刀刃破开血rou的闷重触感,倒像是斩开了什么硬东西。不是骨头。不知道是什么。
夜鸦成了一左一右的两半。
两个半身,各自直直掉到地上去。
啪嗒。
她对上第三双眼睛。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它们全是一模一样的,一个模子里刻出来,泯然万千,丝毫没有自己。
再要出手,这群夜鸦像是终于反应过来,滴滴一声响,连身也不转,朝着下山的路四散退过去了。
地上窸窣一阵,那只丢了眼睛的也飞起来了。连那被一分为二的,左一半,右一半,竟是也飞了起来,混进鸦群中看不清了。
明月在天,山林寂寂,它们飞得很快,发出一种绝不属于活物的低叫声,山路林间滴滴地响,所过之处一阵喧然。
终芒握着匕首追过去。
山路崎岖而滑陡,她脚不停顿,林间黑暗里只凭着声音也辨得出它们方向。
它们在山间穿梭,时而过水,时而下崖,偶尔扰乱野狼栖地。
她始终紧紧跟着。
渐渐下山了。
忽而到了一条大路,寂夜里通往山下城。但,它们没往这条路上飞,去了另一个方向,再次钻进密林里。姑娘也跟了过去。夜中追逐,不曾停歇,而且愈来愈快。
不知追了究竟多久,天将日出,周遭终于没那么熟悉了。再往前,似乎是山下城赖以为生的天下名城六道城的地界。她没去过六道城。
群鸦忽地一个直转。
终芒脚下一踩,平底掠起,踏上了树杈。高处望远。树杈间连走十几步,小心而谨慎,让动静全融进山风里。
就在那里了!
她在一棵树上停了,把身体藏在树叶间。连追大半夜,早已疲了,额上满是汗,衣服也脏得很了。
她压低了有点发疼的呼吸。
眼前是一片山间空地。
好奇怪的一片山间空地!
空地上有光,很亮的光,惨白惨白的,从几个铁架子上圆不溜秋的东西上发出来。从来没见过这种光。
还有个又大又方的像屋子一样的东西,似是由几个黑架子支撑着,披盖了一层透亮的、没有颜色的壳。
方才那群夜鸦整整齐齐地列在地上,列成了个方形,一动不动,无声无息。
空地上还有人。
这些人好奇怪。
有的是一身黑,颇为贴身。
有的是一身白,很是宽松。
黑衣人们站得直直的,目光各有各的方向,都盯着林子,警惕着。白衣人们聚在一张仅容一人栖身的小床边,古怪蓝布遮了半张脸,正低声交谈。
……这些怪人究竟是什么人?
借着一阵山风,终芒往另一棵树上跳过去,离他们更近一些。
在树上落步时,她陡地一惊,一下抓紧了树枝。
那个又大又方的像屋子一样的无色东西里,竟是凭空出现几个人!他们从地底升上来,领头的是个斯文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