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芝的表情太惊讶,以至于民警狐疑地看了一眼喻闻若:“不是她啊?”
喻闻若回头:“是她。”
民警又问:“陈芳芝,认识吗?”
阿芝愣在那儿,还是没说话。
“我是她哥哥的朋友。”喻闻若耐心地笑了笑,“她哥哥不太方便,托我来一趟。”
阿芝听懂了,低下头点了点,小声道:“认识。”
“那就行了,过来签个字。”民警扔出两张单子。“没多大事儿,小姑娘太激动,跟着砸了人家办公室,已经批评教育了,以后不能这么冲动了……你证件我登记下。”
喻闻若掏出居留证来,民警抬头看了他一眼,“嗬”了一声,“外国人啊?”
喻闻若抿紧嘴,“嗯”了一声。
民警记下名字,轻描淡写道:“别是记者吧?”
喻闻若没接茬:“陈小姐可以走了吗?”
“走吧。”
喻闻若长臂一揽,把阿芝拉了过来。她只到喻闻若的腋下,小小一只,一下子被风衣罩住,看起来像被喻闻若夹在腋下拎走的。阿芝不太自在地挣了一下,“我哥怎么知道……”
“你被拍到了。”喻闻若拉着她出了派出所大门,一边跟她解释,“迟也到处打听,知道后来出警了,把这一带的派出所都找遍了。”
他没细说,在过去的两个多小时里迟也到底打了多少电话,拜托了多少人。
阿芝心里蓦地升起一股暖意,顿住脚,站那儿,抿着嘴,快哭了。
喻闻若回头看着她,阿芝也抬头看着他,眉头皱起来,“那你……怎么会……你?”
“迟也不方便出面。”
“这个我知道。”阿芝别别扭扭的,甚至退了一步,有意要跟喻闻若保持距离似的,“可是,怎么会……”
为什么不是小可姐?为什么是你?
阿芝心里有一个猜测,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他们仍在派出所门口,外面是一片暗下来的老旧街区,背后的白炽光明晃晃地映出来,把阿芝整张脸都映得特别不真实。
就在那一瞬间,喻闻若突然看懂了她的神情。
不认同的、甚至觉得有点恶心的那种表情。他对这种表情并不陌生。在英国也好,在中国也好,无论是号称多么文明多么开化的环境,他多多少少还是遇到过这样的眼神。无论是少年时期在学校厕所里被男同学鄙夷地骂“faggot”的时候,还是成年以后被hr叫去单独谈话的时候。
他不禁想,是否她也会对迟也露出这样的表情,还是仅仅针对他。
“今晚我跟迟也在一起。”喻闻若平静地对她说,“他在车里等你。”
他没再靠近阿芝,只是指了指不远处停车场的一辆车。到了这个点,几乎没什么车停在那儿,喻闻若率先转身,往那边走了两步。迟也从副驾上走下来,扬声喊了一句:“阿芝!”
阿芝猛地回过神来,眼泪突然冲了出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快步走过去,看见喻闻若自然地揽着迟也,正在他耳边说话:“就是破坏公物,人没事。教育了一下。”
迟也的目光扫过来,阿芝注意到他的眼睛发红,好像那种很久没睡觉了的样子,在暗夜里看着特别可怕。她一时更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受,内疚、难受和别扭都涌上来,只能低下头,不说话。
“先上车再说。”迟也把鸭舌帽往下压了压,自己绕回副驾,开了车门。阿芝也爬上后座。是喻闻若开车。
“付了多少钱?”
“四万多。”
迟也没忍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好像这点钱听起来很可笑。他现在是有点生气,找了两个多小时,能托的不能托的人他都拉下脸去找了,他现在一股无名火,全冲着阿芝去了。
“我不跟你说了吗?有事儿要跟我说!就这么点儿钱,你用得着跟着去砸人家办公室?还进派出所?你本事可真大!你怎么来得及的啊我就问你!怎么着,刚下飞机就去打砸抢了?你比我还忙呢!”
阿芝刚停住的眼泪瞬间冲了出来。迟也口中的“这点儿钱”,是她眼下全部的积蓄,还是问家里拿的。她委屈地申辩了一句,“我没说我是你助理,我没给你丢人。”
迟也更来气了,转头瞪着她:“我是为了这个吗!”
阿芝不说话了。她看见喻闻若伸出一只手,安抚似的抓住了迟也的。一句话都没说,迟也叹出一口气,自然地跟喻闻若十指相扣。阿芝立刻别过了眼睛。喻闻若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紧皱的眉头。
迟也停了一会儿,又问:“房东是不是欺负你了?”
阿芝别着脸,半张脸都让眼泪浸shi了,半天才“嗯”了一声。
是房东让她去的,说把钱讨回来就不赶她走。她也不知道去了以后怎么回事,她平时不是这种人,但是大家都闹哄哄地往上冲,都喊着血汗钱血汗钱,她就也往上冲了。
迟也掏出手机,也不知道搜索了什么,拉出来一个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