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知道自己最害怕的是什么。同样,他也知道自己的弱点在哪里,他知道自己的渴望在哪里,他每天都花很多时间坐在这面镜子前。
其实他远没有别人想象的那么坚强,邓布利多同样不愿意面对所害怕的东西,同样会沉溺于渴望的幻影。
里面的景象既虚幻又真实,邓布利多甚至感到它正在侵蚀自己,但是——他只是停不下来。他的恋情是那么的难以忘怀,同时又是一场灾难,以至于他后来一直与所有人保持一个彬彬有礼的距离,以至于他再也无法对别人打开心扉,以至于……他依然无法放下那个夏日的记忆。
但是他同时也无比清楚的知道,自己害怕着这个事实。
即使现在他的名声在魔法界日益卓越,学生们叹服于他高超的魔法,他甚至有成为魔法部长的机会。可邓布利多知道自己不能接受它,他不敢再把自己放进追求权力的中心。
上次他这么做的时候,换来的是妹妹的惨死。如果他接受了这个位置,他甚至觉得格林德沃会回来找他。一个英国魔法部长!对伟大的利益的作用显然比多年前那个愚蠢的红发少年多得多。邓布利多能想象到格林德沃会如何对自己说他当年是多么后悔,是多么抱歉,自己是多么真心实意的爱着他。他是一个会这么做的人。
格林德沃是一个多么卓越的说谎者啊。他陷在自己可怜的爱情幻想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过了许久,邓布利多终于重新把镜子蒙上,离开了房间。
“有迹象表明,格林德沃的下一个目标正是英国。”
“可是预言家日报说……”
“是啊,如果格林德沃明天就在英国制造流血事件,预言家日报一定会第一个知道,不是吗?”
“整个欧洲都都已经陷入革命了,英国凭什么幸免于难?”
格林德沃造成的Yin影好像已经渐渐袭来,就连霍格沃茨里的学生都开始议论纷纷。可是没人真正理解这件事的可怕之处,英国从未被波及,年少的学生们对于格林德沃革命的认识大概仅止于“这是一段有可能让他们不用再上课和考试的插曲”。
邓布利多不怪他们。十几岁的少年对于死亡和流血总是没有概念的。他担心的是,这些学生说的没错。他曾经和那个人有一个无法打破的契约,现在这个契约的力量还流淌在他的血ye之中。
他能感觉到,格林德沃越来越近了,甚至已经到了英国。这种感觉和几年前在奥地利遇见格林德沃时一摸一样:只是他当时还不知道这是血盟给他的警告。
他会把血光和危险带来自己的国家。而且他当然会有一批支持者——据邓布利多所知,就连霍格沃茨里支持巫师统治麻瓜的人都不在少数。自己应该阻止他,可是一想到自己曾经在这条道路上给予过他多少支持和帮助,邓布利多就犹豫了。
曾经沉迷于黑魔法是他内心深处最黑暗的秘密。只要一天格林德沃没有从他的厄里斯魔镜里消失,他就一天没办法去面对昔日最亲密的恋人。他躲在学校里教书育人,即使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你需要挺身而出。有时邓布利多有些恨自己,恨到想一拳打碎镜子里的幻影,可他知道这样无济于事。
人心比最复杂的魔法还难懂。他看不清格林德沃的,也看不清自己的。
邓布利多又去了有求必应屋。实际上在很多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他都会到这里来,镜子里依然是格林德沃——邓布利多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个噩梦般的夜晚之后他还是会在这面魔镜里看到他,但他不想,或是不敢深究原因。
他也恨着格林德沃吗?也许是的。
他看着镜子里那个金发的少年。他常看到他们订立血盟的场景,邓布利多从不否认那个瞬间对他来说非比寻常。但他最常看到的,是格林德沃在镜子里,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从少年,到面容爬上岁月的痕迹。
从当年在奥地利的分别为开端,格林德沃有很长一段日子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他发表演讲,给自己煽动了不少忠心的追随者,他的演讲照片总是出现在预言家日报上。
可现在当然不一样了——他是头号罪犯,谁都不知道他到底躲在哪里,可谁都知道这是个更大的Yin谋。
邓布利多紧紧的盯着镜子,仿佛想从那个幻影似笑非笑的眼睛里看出某种情绪。
“盖勒特……”不知不觉的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邓布利多闭上眼睛。闭眼的瞬间,镜子边缘渐渐映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身影。
当邓布利多发觉有人时,他立刻掏出了魔杖,可另一个人像是盯了许久的猎物终于收网一样,以更快的速度抓住了他的手,把他按到了身后的墙上。
“……!”
“嘘,阿不思,嘘……”
带着致命魔咒的声音响起,幻影从魔镜里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个银色的小玩意。
——是熄灯器!
不速之客手上用力,邓布利多吃痛,松开了手,魔杖掉到了地上。
“格林德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