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允初来到森城已有大半年,这里原本是他读大学的城市。
当年,学业成绩优异的陆允初遵照父亲陆长铭的指示,填报了管理相关专业,入学后意识到自己的选择根本是个错误。在母亲的帮助下,他悄悄退学,远赴意大利,学习雕塑艺术。
陆长铭知道后勃然大怒,他们父子的关系一向不好,那段时间可谓降到冰点。陆长铭一直希望培养儿子接替家里的企业,到头来发觉这孩子完全没那方面心思。
陆长铭在外面还有个私生子,随的母姓,叫杜云砚。在陆允初这边碰了壁,他想过找回那个自己不闻不问三十年的孩子,意外得知对方是同性恋后,大受刺激,变得歇斯底里,出口成脏。
他骂杜云砚骂得太难听,陆允初心生鄙夷,适时添了一把火:“你觉得同性恋恶心?”
“我还没找你算账,”陆长铭气不打一处来,“你最好少管别人闲事。”
“也不能说跟我没关系吧,”陆允初耸耸肩,唇边带着豁出去的笑意,“其实我跟杜哥是同类人,所以非常能理解他。”
“你说什么?”陆长铭愣在原地。
“就是——我也是个同性恋。”他甚至在国外谈过一段恋爱,虽然结局并不美好,也不打算告诉父母。
此话一出,不止陆长铭当场石化,无意间听到父子谈话的陆母也如遭了晴天霹雳,手中的茶杯滑落在地,“啪”的一声摔了个粉碎。
陆允初早就为保守这个秘密而心累了,随着年龄增长,不得不应付家里人各种形式的催婚。以陆长铭利益至上的个性,说不准哪天让他去娶个千金大小姐回来。为了将这种可能掐死在摇篮里,出柜是早晚的事。
只不过这次和上大学那会儿不同的是,母亲吴澜也和陆长铭一个鼻孔出气,都以打量怪物的眼神看他,恨不得从来没生过这样一个孩子。
“这就是你惯出来的好儿子!”
陆长铭怪责起吴澜,吴澜则一个劲地哭,边哭边挥拳往陆允初身上砸:“你怎么能这样?谁教你的?”
陆允初没有反抗,任打任骂。不是胆怯,而是不在乎。他知道家里再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他也不想继续留在父母生活的城市,干脆到了这个自己有过一些记忆、印象还不错的城市,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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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室开在市东南角的一处文创社区,这里的店铺基本都是废旧厂房或仓库改造。当初为了省钱,陆允初没有另租公寓,直接住在了工作室。空间倒是足够,就是生活上不太方便,连个正经厨房都没有。
周日一早,他接到朋友的电话,说来取之前请他做的装饰品。
简单的洗漱过后,他开始做咖啡。陆允初可以偶尔不吃早餐,但不能不喝咖啡。忙碌的时候他只喝速溶,今天暂时没有赶时间的任务,他慢悠悠地打开柜子,取出里面的器具。
带花纹的滤碗铺上过滤纸,陆允初用热水冲了几次,到滤纸完全平整,加入咖啡粉。他不爱用自动咖啡机,清洗的便捷度不如速溶,趣味性又不如手冲式咖啡壶。
他不是个在生活细节上多么讲究的人,愿意额外花费Jing力做的,往往只是因为有趣。
“允初!”
“这里!”陆允初听见宁若薇的声音,一楼的大门锁着,他跑到露台上挥手,示意她走外面的楼梯到办公室。
分享壶中接了大概一半的咖啡,陆允初取掉滤碗:“喝咖啡吗?”
“好啊,谢啦。”
女生一身运动装打扮,略长的双马尾柔顺地垂至胸前。她是陆允初的大学校友,也是他在本地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
当年的陆允初虽然没有在学校公开性向,但这种差异常令他觉得与人格格不入。去美术系蹭课的时候,他偶然结识了因出柜遭女生排斥的宁若薇,十分投缘,就这样保持了多年友谊,即使陆允初出国也没有完全断了联系。去年听说他要来森城,宁若薇开心坏了。
“你怎么过来的?”陆允初放下咖啡。看她的样子像是刚运动完,脸上还有红润和汗渍。
“跑过来的。”宁若薇日常里不像陆允初那么宅,几乎天天锻炼,要么去健身房,要么在外面慢跑。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屋子里晃了一圈,一眼便认出陆允初给自己做的那几件东西。“允初,这些是我的吧?”
“嗯,那一排都是。”
她一个个摆弄着:“怎么多了一个?”最后那只猫脸不规则形状的摆件应该不是她订的。
“额外送你的,”他解释,“我感觉放你店里会很好看。”
宁若薇从美术系毕业后开了一家自创品牌的服装店。这些小物件就是她准备摆店里做装饰的。
“哎……谢谢,”她的面色充满欣喜,爱不释手,“你自己做的吧?”
“嗯。”陆允初的手下有工人,但这几件是纯手工作品是他独立完成的。
“我就知道,别人才做不出来……”宁若薇坐回沙发上,若有所思地望着他,“允初,你这么有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