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床边立着一道人影,从午后时分一直静到日暮西垂。
周晟源始终站在原处,仿佛被钉死般挪动不了。
肢体下意识地想追出去,却被冷静了数十年的大脑生生止住了。及时止损,这是他曾经对秦笑说过的话,如今却只能生硬地套在自己的头上。
他真追出去了,那又算什么?只会让两个人越理越理不清。原本好好的,怎么就成了这样?
周晟源恍若漂浮在昏黄房间里的一道灵魂,清晰而沉沦地注视着自己。
怎么就成了这样?他的错罢了。是他醉了酒,是他动了小孩,是他昏了头失了意,还只能事后假装醉酒。
如若不如此,他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秦笑。
明明秦笑还那么小,他却……昨晚的一切他都记得,甚至随着清醒的时间更久而变得历历在目。但是他只能通过不堪一击的谎言来麻痹自己。他无法面对。
他无法去探询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感,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无论哪一种可能,他都不能接受。那可是秦笑啊,是他真正放在手心上疼的人,不论是谁因何这样对他、是何种情感因此而成,都是一种不堪。
周晟源痛苦地捂住脸,恨不得这一刻便用力地一拳砸在自己的脸上,更渴望时光回溯,一拳打醒昨晚那个似醉非醉的自己。
他为何偏偏就那一刻昏了头,上了脸。
——
“嘿,晟源,你还好吧?”看见周晟源走进来,常时立刻放下手中的数据凑了上去,“昨天看你没来上班,没事吧?”
他关切地问道,昨天办公室大部分的人上班都迟了,洪高峰和潘德明倒是反常地早早到了,见人迟到什么也没说,甚至中午还给所有人订了咖啡。
常时猜到,这是两人心底爽了,上头的事也十有八九可以成了——胜券在握,于是对自己人也放松了一些。常时的家里有点背景,因此最高层的风声他倒有所耳闻,高层的人事变动就在近期了,底下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但是这些事他也不能跟旁人说。他在这个单位担个不闲不劳的职,好好走完这几年就行了,何必沾染是非呢。
或许是惺惺相惜,他昨日还特意留意了下周晟源,结果发现这人一整天都没来上班。期间潘德明来巡视时在周晟源的办公室外还站了有一会儿,不知想到什么,掏出的手机又放了回去。
估计他们也不知道周晟源没来上班的原因,但看潘德明的表现,应该是知道自己把人灌狠了,得缓好一会儿呢!
常时偷觑着眼,暗暗替周晟源庆幸,今日见人来了,便立刻超乎寻常地迎上去,热情地打招呼。
周晟源看见他过来,只淡淡地说了声“早上好”,兴致不太高的象征性勾了下唇。
常时估计他是喝狠了还难受,便主动跟上去,跟着他走进办公室。
周晟源一回头,看见人还在自己的身后吃了一惊,疑惑地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没什么事,”常时打着哈哈,上上下下地将他扫视一周后犹疑地开口,“晟源,你这是醉酒还没缓过来?”
听到“醉酒”两个字,周晟源的动作明显一僵,顿了片刻后才重新伸手给电脑开机。
“……没有,已经好多了。”他低着头,像是很认真地在研究电脑键盘,声音听不出语调的低声答道。
常时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困惑,总觉得眼前的人和前天看到的那个意气风发的人有些不太一样。他试探地戳了戳周晟源的胳膊:“真的吗?怎么感觉你有点颓的样子啊?”
“……很正常,”周晟源抬起头和他对视上,嘴角勾起一个笑,眼底却有些荒凉,“碰到上班,都是这样。”
“哈、哈……”常时捧场的随着这个冷笑话笑了两声,但见周晟源眼里一点笑意都没有的模样,只能干笑两声后自己尴尬地止住了。
“……行,那什么,你先忙,有需要就喊我,我就在隔壁。”气氛有点凝肃,常时只能打着哈哈背手往门口退,退到门口想起什么,又和周晟源打招呼道,“对了,昨天你没请假吧?记得去找主任说一声。”
常时也是为了周晟源好,怕他因此被人抓了小辫子,留下隐患。
“嗯。”周晟源抬眼冲常时笑了下,嘴角还弯着,眼睛的弧度却依然未变,里面的情绪陌生又遥远,常时隔着几米的距离难以看清,却感觉那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时,全不复之前的神采飞扬了。
常时放轻了动作合上门,待里外隔绝开,离开了里面冷肃的气息,他才注意到是哪里不太一样了。
好像周晟源下巴处的胡渣有些没刮干净?西装也有点不熨妥?就这样,于是整个人像是平白添了些颓丧的气质,和前天的Jing明绅士模样全不像了。
周晟源站在桌前,看着手中被自己叠的整整齐齐的文件,目光落在门边。
要去吗?呵。做梦吧。
周晟源猛地将自己跌进巨大的皮质转椅里,一扬手,手中厚厚的A4纸便如同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