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陛下,你失去了太多,”他严肃地说道,“但如果你不听从我的劝告的话,你甚至会失去更多。你知道我是出于爱才讲这些的,”他等待瑟兰迪尔僵硬地靠回椅背,知道在他被永久禁止提起这一话题之前,自己拥有的时间不多了,于是他继续说道,“我理解你,陛下,但你不能否认一个人的真实面目。莱格拉斯不是政客。他根本不能忍受待在室内哪怕一天,更别提成周累月地伏案学习了。他受不了开会,记账还有贸易协议之类的事情。你从不无故强迫你的臣民做他们不愿做的事情,去他们不愿去的地方。那么为什么你对待莱格拉斯却如此不同呢?”
“莱格拉斯可以学习领导别人,艾莱里安也是一路学过来的。他成年后才好不容易适应了这一角色。可你让他服役了,陛下,而且他带着荣耀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这次轮到加尔弗雷斯向前倾身,“他寡言是因为他不自信。但他应该自信的。他在社交场合中不自在是因为他很少与他人相处。你让他与我一起学习、工作,无休无止。你知道他完成工作后都做些什么吗?他没有去和朋友玩,也没有做任何同龄精灵会做的事情。他会到训练场上不停练习,直至
“因为我知道什么对莱格拉斯是最好的,”瑟兰迪尔紧紧抓住椅子扶手,加尔弗雷斯都能听到木头的哀鸣声了,“莱格拉斯是例外,他还年轻,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或者说,他需要什么。他不知道自己想寻求什么样的未来,”他放松了扶手椅,但语调仍旧十分严厉,“莱格拉斯没有做统帅的天分,而且我的儿子们也不该只当一个士兵。”
“但艾弗安和艾莱里安就可以拿起武器捍卫国家……”
加尔弗雷斯只能强按下自己嗤之以鼻的欲望。如果莱格拉斯年纪还小的话,那些话倒还算有道理。可过去几年,他的王上一直沉湎于失去妻儿之痛,沉浸于酒精中无法自拔。他根本无暇顾及还活着的孩子,只把他们当做棋子一样挪来挪去,给他们各种任务,让他们像国王本人一样繁忙,因此顾不上缅怀伤痛,或过问他自己的哀伤。在过去,晚餐本是很美好的时光,大家又说又笑,分享各种故事,没人会缺席这一场合,可现在,大家都变得沉默起来,吃饭的过程十分煎熬,不到不得已时,大家都不会出现在饭桌上,而他身为上座的主人,也很少现身了。国王将抚养莱格拉斯的责任完全交到加尔弗雷斯手上;这确实是一件令人羞耻的事,因为父子俩原本是亲密无间的。他adar对他不再关心,对年轻的王子来说,这种打击不亚于丧母之痛。
加尔弗雷斯低下头,闭上了眼睛,他暗暗叹了口气,“是的,陛下。你失去了太多。”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国王话语中的丧恸再明显不过,而他也在同自己的丧恸作斗争——因为瑟兰迪尔的哀痛正是他的哀痛。他对待国王的家人就如同自己的一样。他抬起头,又深吸一口气,积攒着力量。他需要继续说下去,否则哀伤会了无止境。
“那是我准许的——!”瑟兰迪尔咆哮道,这次他站起了身,双手仍然撑在桌面上,他弯腰盯着加尔弗雷斯,“他们因为需求才成为战士,而不是因为他们想要成为战士。我派他们去战斗,去受苦,去赴死——是的,赴死,加尔弗雷斯——我原本有四个儿子,记得吗——这不是因为我想要,或者他们想要,而是因为我必须这么做。我已经把三个儿子送入阴影。而我的妻子已经因这阴影死去。这还不够吗?”
在他穷极回忆思索他儿子使用的确切词句的这一刻,国王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显然他并没有听儿子说话。他的眉头皱得更深,眼神变得严厉起来。他一定是参加了什么会议后,就先入为主地想象了儿子的恳求内容。他准备了一番关于责任心和尊重的尖锐说教,以及为了拥有责任心和保持尊重,人们管住自己的嘴巴的必要性,也因而,他孩子说的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到。难怪莱戈拉斯的反应会那么激烈。
“不,莱格拉斯不像艾莱里安。他不是当士兵的料子。我了解我的儿子。”
“是你逼他这样的,瑟兰迪尔……”加尔弗雷斯再次感到自己就要失去自控,赶忙把后面的话咽下去。他稳了稳心神,深呼吸一口气,接着继续说道,“你待他不像待他的哥哥们那样,”这次他成功地让自己的语调保持平稳,“你不准他接受战士的训练。你一直无视他最大的渴望。”
“他要求什么并不重要!”瑟兰迪尔喝道,迅速恢复了自己的状态,“他还是不准去。他第一次去伊姆拉崔时须有我陪在身侧,而且必当是为了国事而去,绝不会仅仅是为了参加一次箭术比赛。当艾莱里安不在这的时候,他有工作要做。他们俩不能同时离开。而且如果这个理由对你而言还不够的话,就凭他刚才的态度,我便不该任由他随心所欲。你别假装看不见那把倒在地上的椅子,那正是孩子气带来的结果。”
“不要再给我提什么莱戈拉斯的渴望!”瑟兰迪尔倾身俯卧在桌上,手掌拍在桌面,“他被宠坏了,加尔弗雷斯,而且我知道原因,似乎我的整个王室都在溺爱他。他是我的儿子,而我的儿子身负责任与荣耀。这不是选择,这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