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沐与归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没和这位容家主见过了,何兮山讲究清修,追求“清静”二字,几千年以来,已经成了习惯,一年间,沐与归清清静静在这山里悠闲自得,带带徒弟,倒也合心意。
这次既然来了,沐与归就猜到有事情。
“家主?”沐与归唤道。
容易安原本站在那里看向院内,听到后面沐与归唤他,回过头,缓缓朝这边走过来。
沐与归忙带着容陌璃走过来,恭谨地道:“方才与陌璃离开,让家主久等了。”
“无妨。”容易安的声音好像苍老了不少,与一年前相比,眼角旁也有了细细的纹路,“这几日,陌璃时常来找我,说想要下山走走,有时间,你带他去走走吧。”
沐与归应下,请容易安去里面坐,容易安摇摇头,拍了两下沐与归肩膀,转身走了。
山间的风吹起他的衣角,沐与归理了理袖子,轻声道:“走吧,收拾一下,明日就带你下山。”
……
一夜无话。
第二日早,师徒二人顺着山路离开,重返人间,人间正是阳春三月,莺歌燕舞时,处处姹紫嫣红,翠绿如簇。
下山一路向南走,沿途景象由平滩逐渐由水乡替代,三秋桂子飘香,十里荷花盛望。
站在白墙灰瓦看去,重湖之中有妙龄女子带着小童坐在一叶小舟上采莲子,又有老叟坐在河畔垂钓,民生各有所安,别是一番韵味,如此美景,难怪文人sao客总要忆江南。
沐与归走下石阶,坐到钓叟旁边,从地上拾起一根柳枝,在枝丫的末节系上小虫,学着他们的样子垂钓。
旁边老者歪头看了他一眼,又别过头专心盯着手中的鱼竿,不多时,泡在水里的杆子一沉,轻轻一拉,就拉上来一条鲤鱼,老人稳稳地收好鱼放在器具里,重新挂上饵料。
沐与归坐了半晌,也没有等到一条鱼吃他的饵,再看那个钓叟,已经接二连三地装了满满一筐。
钓叟也转头看向沐与归身侧,半晌嘿嘿笑道,:“小伙子,还没钓到啊。”
沐与归拉了拉手中的柳枝,没在水里的那一边仍是空荡荡的,没有重量。
“没有鱼肯吃我的饵。”沐与归回答的很诚恳。
正在水里徒手拽莲蓬的容陌璃噗嗤笑了。
沐与归笑道:“这鱼实在太不听话了。”
老叟捞过鱼篓晃了晃,一尾尾肥美的鱼躺在鱼篓里,满满的,这是他今天的成果。
沐与归莞尔,歪头越过鱼篓看向后面的老叟:“老伯可否教教在下?再这样下去,我这辈子怕是吃不上一条鱼了。”
老叟哈哈一下,心满意足地放下鱼篓,环在身侧,像抱着自己的孩子。
“小伙子,如果想吃,我送你两条,也算是当个见面礼。”
沐与归莞尔道:“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老伯还是教教在下怎样才能钓到这些鱼吧。”
☆、垂髫
“这钓鱼的人,心要静,心静鱼自然就来了,我在这湖里钓了一辈子鱼,从前想要拿这湖里鱼做营生,反倒钓不到,捞也捞不到,如今老了,也不Cao心那些,这鱼反倒就来了。”
这老人说话有几分幽默,也有几分道理,沐与归收回柳藤,丢到地上,手上沾上水珠,沐与归随意地甩甩手,道:“那我还是放弃吧,等过个几十年,再来。”
老叟摇摇头,一副过来人高深莫测的样子道:“老朽看,公子不用等几十年。”
沐与归嘴角弯了弯,看向湖中央的红莲,世上的事有谁说得准呢,就算是独立水中的红莲碧叶,也有风浪骤然一击。
老叟拎起鱼篓,离开了。
湖中返照了残阳的影子,让那道不小心洒落进水中的光影支离破碎,斑斓波动。
“你以前来过江南吗?”
容陌璃在夕阳斜晖下抬起头,他的手里还抓着一只莲蓬,“师傅是在问我吗?”
沐与归点点头,实际上,这里除了他们师徒二人,好像也没有别人了。
“从前是没有来过的,但听说江南一带水乡,湖泊如星罗棋布,物产丰美,风景秀丽,很早就想来了。
容陌璃说话见,眼中露出几分向往,他说:“如果可以,我倒是想游走江河湖海之间好好看看这人间。”
沐与归心说这孩子是被圈养疯了。
原丞相府,现在已经改名慈公府了,在没有左迁之前,就坐落在这片江南水乡的中央。
江南水乡地势平坦多湖少山,那时如果有人站在这里,便能看到丞相府最高处的琉璃顶,那是平和富庶的象征。
世人心中最想要的安稳和富贵,这里罕见的兼备,也曾引来过无数人艳羡的目光,可到如今,剩下的,也只有那些斑驳陆离的回忆了。
现在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情绪,只剩下几分惆怅,这点惆怅再也激不起曾经的绝望和伤口的苦痛。
时间终会让一切过去。
沐与归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