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很久很久,大概有……一万年。
那个人被封印在鬼域魍魉血池。
从他离开落神山到血池悬崖,不过区区眨眼间的功夫——这才是真正的跃迁术。
他扑向那个面目全非的人时,心中有片刻的慌乱。当他问起他是谁时,他竟有些不敢回答。
然而,然而抱紧他,这在梦中频频出现的一幕突然成真,他只觉得他的心脏好像久违地归位了。
原来……他不是离开了心脏就不能活,而是离开了柳徵云就不能活。
在这一万年里宛如死尸,僵硬地、毫无生气地存在着。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为什么偏偏是柳徵云,他不知道,也许只是因为那天柳絮飘飞,浮云温柔,也许只是因为山里太过寂寞,无人问津。
但他知道这份爱为什么如此刻骨——每望向天际一次,思念就会在身上扎下一刀,整整一万年过来了,全身上下的骨骼,都刻满了柳徵云的名字。
他等的人在第一万零一年回来了。
他望向柳徵云沉静又疲惫的睡颜。
一万年,也不算太久。
落神山今天阳光温暖,和风习习,原隰郁茂,草木滋荣。
它们的山神新懂了一个词——叫苦尽甘来。
***
柳徵云醒来时,阳光正懒洋洋地晒进屋子。他微眯了眯眼,适应了一下才慢慢睁开,往屋内的陈设环视了一圈。
这是哪儿?
他翻身下床,却发现自己身上穿着有些发白的青衫,裤腿短了一节,一曲肘手腕便露出不少,绷得有点不舒服。
他抬手换上了自己雪白的里衣,随意搭着张扬的绛袍,换上鞋便走了出去。那青衫被他叠好,整整齐齐地放在了枕边。
他在一座山中。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草木的清香和泥土的气息让他找回了一点活着的真实感。
他甚至闻得到阳光的味道。
不过……他来过这里吗?
一种熟悉又陌生的微妙错乱。
许久,他收回目光,却与不远处呆呆望向这里的人撞上视线。
那人穿着青衫,外面搭着一件简单的白袍,头发随意地半束起来,斜斜刺着一根树枝。
那青衫跟刚刚套在他身上的是同一种样式。
“江潭月……”
很奇怪,一万年的光Yin,在无休止的逃命与机械式的屠戮中,很多事情他都记不太清了。
但是当他看向那个人,看见他悲伤的眼睛里细碎的光影时,他不由自主地说出了那个名字。
江潭月。
一个萍水相逢的美人。
仅此而已……吗?
“我想着你醒来之后没有东西吃,便在后山摘了些梅子。”
他走近了,声音很冷,有着击碎玉石或者青瓷的质感。
“你要吃吗?”
比他略矮一寸,说话时微抬起眼,他的脸有着一种不健康的白,眼尾有些红。
“江潭月……”
“嗯?”
“您还真是山神啊。”
“啊?”江潭月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你是山神,我没信。”
江潭月:“哦。”
“现在信了。”柳徵云笑了笑,桃花眼里闪过暗红的流光。
“您帮我疗了伤吗?”柳徵云见他不说话,于是换了个话题,“多谢。”
“你若真想谢我……”
“什么?”
他声音有些低,柳徵云没听清楚。
“……没什么。你有些内伤还没治好,过阵子再走罢。”
柳徵云闻言动了动胳膊,江潭月这才注意到他身上没有穿自己的内衫,顿时黯了黯眸。
“我觉得没什么内伤了啊。”
“还有,只是你没检查出来,不注意的话以后身体会落下毛病。”
江潭月不擅长撒谎,于是错身进了屋子,硬生生切断了这个话题。
柳徵云在屋外疑惑地挠了挠头,想起江潭月深不可测的实力,决定还是听他的为好。
他跟着进去,忽然想起昏睡前那一个奇怪的拥抱。
他没看清脸,只记得那人穿着白衣,和面前江潭月身上的白衣很像。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江潭月微微偏了偏头。
柳徵云指了指自己:“在悬崖上……是您抱了我么?”
江潭月没有说话,耳朵却悄悄红了。
柳徵云看着那抹红,倏然想了起来。
当初他离开鄢州的时候,江潭月是喜欢他的。
一万年太长了,又见过自己那样落魄狼狈的时刻,以至于他下意识地觉得,眼前这个人不会再喜欢自己了。
这人世间的情情爱爱本就如此,譬如晨露,朝不保夕。
但是现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