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君以一支潇湘笛加持军队收服鬼域之后,已经没有余力再杀死当时主镇鬼域的蘼芜使,而只是将他镇压在魍魉血池之中。
但蘼芜使党羽众多,分散四处,且忠心耿耿。七千年来奔走于鬼域各方,依然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势力。
这些对于嵩岱宗来说还是远远不够看,然而近年来,魍魉血池常有异象,方圆百里若有婴儿降生,则哭啼不止,大半早夭。
鬼域没有阳光,鬼族生存依靠活人Jing气,原本由嵩岱宗宗客净化尘世怨气,制成各类食品供给鬼域食用,但如今越来越多的食物Jing气都被魍魉血池吸食。
鬼族纷纷向外围迁徙,然而疆域有限,族人大多聚居一处,为争夺方寸土地打得不可开交,而为争夺有限的食物,在常人看不见的地方,抢劫、暴动等现象屡见不鲜。
鬼域动乱频频,蘼芜使突破封印在即。
湘君退隐多年,早已不插手鬼域事务。如今主镇鬼域的是嵩岱宗宗客——涣清。
“有劳大家远道而来,最近鬼域实在是不太平。”
座上人淡笑着开口,眉目间却是掩不住的焦虑,一副很疲惫的样子。
“兄弟之间,便不要说这些客套话。你这些年过得也是辛苦,看都瘦成什么样了。”
柳徵云接话道,怀里的猫动了动,在他虎口缓缓磨了磨牙。
柳徵云一把按住了它的脑袋,顺手摸了摸。
“算不上多辛苦,鬼域的百姓如今过得才是真辛苦呢。唉,也怪我没有能力护着他们,好在大师兄你们来了,我也好喘口气。”
涣清轻声说着,话音未落,竟抬手捂嘴咳个不停。他未戴白玉冠,而是遵循鬼域风俗用天青色发带束发,带尾垂至胸前,随着咳嗽声微微晃动,显得整个人过分脆弱。
“涣清,你……”
南溟愣了半晌,不由自主地开口。
涣清没有听见南溟的问话,只是低低地咳着,脊背微微地颤。
柳徵云蹙了蹙眉,将猫放在案上,起身上前在涣清身边放了枚止咳丹。
涣清没有多问,直接将丹药服下,平复了一会儿,才微喘着道谢。
“在这边这么遭罪,怎么不与我们说?”
柳徵云没想到涣清的身体变得这样差了。
三千年前,他们还一道去过秦淮游玩,那时自己想去逛花楼,看看秦淮河的乐师和其它地方的有什么不一样,涣清还能追撵着他不让他去,说是于德有亏,耽误了修行之人的名声。
“左右都是要有人来的,不是我,便是其他兄弟,况且这里也没那么不好。”涣清微笑道。
他眉间有两道很深的褶皱,一抬眼就十分明显。
三千年了,自从涣清奉命接管鬼域,他们之间便再无往来。
不是柳徵云冷着他,而是涣清从未回过消息。
当时尚且年少,以为主镇一方是多么威风的事情,后来才知道鬼域就是个烂摊子。
涣清最初定是忙得无法开交,无暇顾及他的来信,至于后来……便是生分了。
柳徵云无声叹了口气,转身回去落了座。
这些年,他说忙,倒也未必。也经常去人间,看凡尘百态,消磨岁月。
但就是从来没去鬼域拜访过涣清。
准确来说,嵩岱宗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没去鬼域看过涣清。
因为嵩岱宗有禁令,非不得已不可踏入鬼域,以维持三界平衡。
这次非要来鬼域,除了不愿与无量和东方照同行之外,其实也有想看一看涣清过得如何的心思。
只是没想到,也才三千年而已,对于神躯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故人却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
柳徵云沉默地抱起猫,一言不发地喝着酒,思绪有些乱。
既然鬼域这样难控制,为何无量非要选涣清?
既然待在这里这样受苦,为什么涣清从来都不说?
高座上,涣清目光落在柳徵云身上,看着他一声不吭地灌酒,无奈地叹了口气,却依然什么也没说。
能说什么?
毕竟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这样的心甘情愿,柳徵云要什么时候才会懂呢?
☆、长夜诉衷情
鬼域没有四季,也没有日夜。
原本是计划直接前往魍魉血池的,但由于涣清身体不适,便往后推了半日。
“大师兄,我这里客房不够,便只能麻烦你们挤一挤了。”
涣清在厢房门口站定,朝着柳徵云抱歉地笑。
“无碍,你快去休息会儿吧。我们明日卯时便出发。”
“好。”
柳徵云看着涣清的背影,一抹天青色的剪影,单薄又瘦削,好像一个不注意便会消失不见。
那些少年鞍马尘的岁月,那些高歌饮达旦的光Yin,一时失去了归处。
即使在毫无所察的时间流逝中慢慢淡化远去,依然会在某个时刻猝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