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可以救下来的啊,明明以无量的修为,救她不是很难的事啊。
但他去得不是时候。
他被一道结界隔在了床榻之外,吼得撕心裂肺,磕得头破血流,却只能听见他无比敬重的师尊——无量纵欲的喘息。
而另一道声音来自他颇加照顾的小师妹——东方照。
他的信仰霎时崩塌,一瞬间被压弯了脊梁。
没等他们结束,他便抱着尚带余温的柳缨下了山。
山风还是那样清冽,而他只觉得恶心。
后来,他得知柳缨一直在等的人,竟是总是请他喝酒的宗客南溟。
天下之大,命运却那样狭窄。
他将一切告诉了南溟,却只是得到对方冷淡的回应。
是啊,是她自己要等的,没人逼她。
可他还是没忍住,差点把南溟打死,被赶来的羽尘和白延拉住了。
南溟说,自己和他是一类人,又有什么资格打他?
我和他是一类人吗?
那是他第一次问自己。
可悲的是,自己好像真的是这样一个人。或许也有那么一个人,像柳缨等南溟一样等着自己,但自己却从来不放在心上。
因为不会爱,不懂得爱,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没有去质问无量,没有去找东方照的麻烦,也没有再和南溟过不去。
从那一天起,嵩岱宗就在他心里死去了。
他只是佯装继续没心没肺地取次花丛,但从来都不接近那些专情的人。
他见惯太多风月了,以至于看谁一眼就知道谁心性如何,是不是长情种,会不会长相思,几千年来无一走眼。
以至于被江潭月用那样的眼神注视时,他是那样地意外。
☆、山河多寂寞
翌日,神机堂。
紫檀烟雾阵阵弥漫,无量居上座,浅口饮着茶。
过了一会儿,他才将茶盏轻轻地搁在案上:
“人界暂时安定了,神鬼两界依然动乱频频。天庭那群上神难以对付,便由柳徵云带着师弟师妹随我一同前去,鬼界……南溟你带着诸位宗客先去会会那位蘼芜使。”
“谨遵仙君之命。”
众人高声相应,柳徵云站在最前方,低着头若有所思,没有出声。
“阿柳可有意见?”
无量见状,淡淡地开口。
“弟子想前往鬼界。”
无量和东方照站在一起,他怕自己先吐出来。
“鬼界表面虽平静些,但蘼芜使野心蓬勃,势力渗透得未必没有嵩岱宗深。况且鬼界独立倾向愈演愈烈,虽无大能推波助澜,但民心早已经与嵩岱宗相悖,以南溟之能,恐怕无法担此大任。”
南溟一噎,梗了梗脖子,到底没说什么。
无量深深地看了柳徵云一眼,不置可否。
“更何况,我在鬼界有位心肝儿,太久没去见了,他正跟我闹脾气呢,我也想趁此行……”
“够了,柳徵云,大事当前,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你那寻花问柳的德性!”
柳徵云闻言竟笑了出来,一双桃花眼冷得惊人:
“大事?我以为这对于您来说,也是看不上眼的东西呢。不过也是,关乎您自己的利益,当然都是天大的事……”
话音未落,他便猝然半跪倒地,口中沁出一丝殷红的鲜血。
“大师兄!”白延连忙去扶。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没有实力,便只能为人宰割。柳徵云,别以为我宠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看清楚你现在是在跟谁讲话,收收你那少爷脾气……”
无量一步一步踏下台阶,拖曳的神袍显示着无声的威严。他行至柳徵云的面前,垂眸注视着他,一字一句道:
“养不熟的东西。”
***
那一掌无量用了九分力。
柳徵云很清楚。
以他现在的修为,顶多只能和七分神力的无量相较。
更何况他前天晚上还透支了大量的神力。
太弱了。
事到如今,他还是太弱了。
他运息疗着伤,胸口闷闷地疼。
如果是江潭月,这样一掌下来他现在还有救吗?
莫名其妙。柳徵云闭着眼笑了笑,牵动了唇角的伤,又是一顿呲牙咧嘴。
“尘姐,你说柳哥这是伤到脑子了?”
“……很有可能。”
“你说师尊……他什么意思啊?把柳哥伤得这么重,说话还那么……”
白延话音还没说完,便被羽尘捂住了嘴。
“祸从口出。”
“不是……这都不能问啊?”
羽尘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沉着脸摇了摇头。
她们都是被无量救下来的,都欠无量一条命。
可是救她们的初衷是什么,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