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承泽和沈奕说完了那些前尘旧事,就与沈奕告别,回了三衙。沈奕留在文德殿中,开始沉思,想到了前世于遂成下狱时的场景。
那时,于遂成以极为巧妙的方式冲淡了自己对他是否因私怨而对吕承泽下手的怀疑。不过,还好沈奕初时懒得搭理他,在掌握了证据后直接让人把已经被除去兵权,在外地赋闲的于遂成抓回京城,打入大理寺。
倘若在于遂成下狱之前沈奕就见过他,听了他的花言巧语,那恐怕真会便宜了他。
在大理寺中,于遂成受过十余天的刑后,依然不肯认罪。沈奕除了要给吕承泽翻案,并把罪名推到于遂成身上,也要审问两件真正的大罪——
于遂成在昔年勤王军围汴京城时,居然与勤王军取得联络,将城中的部分城防名单泄露给勤王军。以及后来还都汴京三年后,于遂成联络秦公达旧臣,欲诱使他们再次劫走皇帝。
在陈雍临朝时,秦公达为勤王军推举的大元帅,因此手中有当年与于遂成往来的密函,在秦公达伏诛时,那信件也落到了朝廷手中。只不过,当时沈奕只是暗暗的记住了,没有立刻发难,毕竟很可能是秦公达的人设计诬陷。
而且倘若是真的,那时于遂成也可能以为勤王军是友善的,所以才想请他们进京击败陈雍。
然而,在于遂成违抗皇命对吕承泽用刑后,沈奕便察觉出了此人很能伪装,之前竟然半点未流露出与吕承泽有不对付。于是沈奕开始剥夺他的兵权,并密切监视他。
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发现对吕承泽感情的沈奕也对当初于遂成私审的行为越来越耿耿于怀,并开始调查于遂成当年泄露城防名单一事,此间不可避免的与秦家旧部有所往来。
于是,察觉出皇帝对于遂成已经不信任,甚至想对这个昔日功臣下手的秦公达旧部,终于向皇帝透露了还都汴京的早年时分,于遂成引诱他们叛乱的事。
沈奕这才勃然大怒,将于遂成打入狱中,严刑拷问。但于遂成始终不肯承认,并在狱中要求见皇帝一面。
沈奕初时并不理睬,半个月后,终于还是亲自前去大理寺的牢狱,准备自己来逼问一番。
到了大理寺,沈奕看到伤痕累累的于遂成时,颇有些喟叹。于遂成一直以来都忠心护主,甚至不顾自身的安危也要保护皇帝,想不到这些都是装出来的,暗地里在干些背主弃义的事。
沈奕不明白,此人为什么要背叛他,让其他势力辖制皇帝到底能有什么好处。
“那些都是你做的事,证据确凿,你怎么不画押,难道真要受大刑伺候么。”沈奕坐在牢狱中新添的桌案前,悠闲的喝着酒,说道。
“我画,当然画。臣之前就说过,只要陛下来见臣一面,臣即刻画押。”于遂成虽然被刑狱折磨得半死不活,但看到沈奕到来后,一双眼睛瞬间亮起来。
“是么?那你已经见到朕,朕可以回去了,不打扰你招供。”沈奕说完,便站起身要离开。
“等等……咳咳。”于遂成连忙说道,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又继续道:“陛下等一下,臣再和陛下说几句话,就一定画押。”
沈奕顿住脚步,颇有些不耐烦的看着浑身鲜血淋漓,不人不鬼的于遂成。当初此人特意对吕承泽施加不会留明显伤痕的刑,但大理寺的手段沈奕也是知道的,不留伤痕的刑罚也有的是比留下伤口的刑还要难熬。
不过,看起来这段时间里,于遂成被招呼得很好,那就还算不错。
于遂成透过散乱脏污的头发看着沈奕,喘了几口气,缓了片刻,便说道:“陛下如此恨臣,恐怕不是因为臣泄露城防名单,或是私自联络秦公达旧部吧。是因为,臣当初对武安郡王用刑?”
沈奕拳头握起又松开,森然一笑:“既然知道,当初为什么还要去做?”
于遂成看着沈奕,扯起嘴角开始笑,逐渐笑出声,最后变成了大笑。沈奕冷漠看着他,眼中流露出杀意。
于遂成笑够了,方才说道:“陛下,你这算是自欺欺人么?臣能有机会私自用刑,还不是拜陛下所赐,是陛下决定要诛杀他,是陛下命人将他诱入京城,是陛下亲自下令将他押入大理寺。你说,吕承泽若还有知,他恨的是谁呢?”
沈奕眼中的气焰猛然消下去,似乎又带上了退缩与痛楚之意。
“臣也只是揣摩错了上意而已,臣施加的这点刑罚,不过是让武安郡王疼上几天,陛下觉得他会很在意么?他是更在意皮rou之苦,还是在意他手下的文臣武将,许文和,高晟,张子远他们?”
于遂成一字一句的说着,句句戳中要害。沈奕心慌意乱,那些他极力回避,不愿去想的事终于被人毫无顾忌的展露在眼前。
“如今陛下对我用刑,是想给他出气么?真是好笑,陛下杀了我之后,是不是也打算自戕,告慰武安郡王的在天之灵?你这样自欺欺人,还以为能补偿他一二么?早就晚了!”于遂成说到后来,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嘲讽。
“放肆!”沈奕大怒,狠狠的一拍桌子,茶杯滚落到地上,发出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