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说,反倒让我措手不及了——这口气,这措辞,竟叫我分不清他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
“跪安吧。”无法正确地揣摩出对方的心思,我只得“见好就收”——我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婉转地将其屏退。
“臣告退。”这一回,他总算没再忤逆我的意思,微欠着身子,开始向后倒退。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在“告退”的过程中,温故离不带感情的目光竟在辰灵身上徘徊了片刻。
注意到这一细节,我忙目不斜视地盯紧了他,暗暗思忖着:要是他敢表现出一丝敌意,我就先用眼神杀死他。
亏我还有闲情逸致跟自个儿开这种玩笑。
待到不受欢迎的某人终于消失不见后,我微微松了口气,这么腹诽起自己来——与此同时,烦恼也随之而来。
我是不是压根就不该同意让他进来?看他那朴名其妙的一打量,会不会已经把辰灵当成了政敌?
可转念一想,事到如今我再担心又有何用?辰灵既已趟了这潭子浑水,即使今日温故离对他并未心存芥蒂,将来朝堂之上针锋相对、政见相左之后,势必还是会将之视为眼中钉的。
思及此,惆怅起。
是不是……我从一开始就做错了?如果不是我意图借助辰灵的力量,为自己分忧解难,他就不会遭父亲毒打而重伤至此;如果不是我提议让辰灵坐上丞相之位,他就不会被温故离这种老谋深算的家伙给卯上,更无需在今后漫长的日子里面对前朝的纷纷扰扰……
唉……甫云玦啊甫云玦,我是否当真变成了你?以至于身在其位,变得如此患得患失?
我翘了翘唇角,带着苦涩的笑容,慢慢地转过身去。
床榻之上,辰灵依旧流连于梦境之中。凑近了,我还能听见他轻细而均匀的呼吸声。
辰灵,我是不是很没用?你还未真正站到我的身旁,我却已经开始后悔,开始动摇,开始考虑要不要把你推开……可是,我心里比谁都清楚,假如真的推开了你,逼着自己孤军奋战,久而久之,我一定会忍受不了那份高处不胜寒的孤独。
悄然落座于床边,我歪着脑袋,静静地端详起他的睡颜。
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许久没有这么静下心来,好好地看看他了。
原来他不光是长了个子,眉宇间也生出了几分英挺——那是两年前的他所没有的成熟。
看着看着,我鬼使神差地伸出右手,轻柔地摸了摸他的脸颊。
“你要赶紧好起来……”凝眸于他苍白却安详的面容,我喃喃自语着,“别叫我一个人……”
“云姑娘?”就在我独自沉浸在伤感之中时,耳边突然传来了那个特立独行的称呼——这突如其来的呼唤自然是把我吓了一跳,我猛地收回右手,猝然转过头去,见穆清弦正站在身后,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
“你干……”惊魂未定之下,一句责问正欲脱口而出,我一下子意识到辰灵尚负伤在榻,便忙不迭抿住嘴唇,将剩下的字句吞回腹中,“别在背后突然出声好不好?人吓人吓死人啊。”是以,我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走过去几步,凑近了他,小声地嗔怪道。
“嘿嘿……对不住啊。”穆清弦咧嘴冲我笑了笑,只是这笑容里除了些许歉意,似乎还掺杂着其他的情愫。
第一百三十一章 国事为重
“他怎么样了?有没有醒过?伤口是不是很疼?”我不再计较方才的小插曲,而是对他提出一连串我最为关心的问题。
“迷迷糊糊地醒过一次,很快又睡过去了。”见我直奔正题,穆清弦也敛起有些不正经的神色,“身子比较虚……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有我在呢。”他微微蹙眉看了看辰灵,旋即又将目光移回我的脸庞。
虽然医术高明的穆清弦这样安慰着,可我还是愁眉不展。我心知肚明,他是不希望我太过忧心,甚至是自责。
至此,我再说不出话来,只是扭头默不作声地凝视着沉睡中的少年。
“对了,方才我看到有个大臣随你一同入内,是太医?”许是见我垂下眼帘一言不发,穆清弦故作自然地扯开了话题。
“是南浮的丞相,姓温。”我承了他的好意,接过话头,如实作答。
“温故离?”穆清弦用疑问的口气说。
“你知道他?”我抬眼看向男子,一时颇感意外。
“嗯。”穆清弦一脸淡然,颔首称是,“自你父皇那一朝起,他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但奇怪的是,你们那个四王爷弑君谋反,他居然还是稳坐丞相宝座;如今你夺回皇位继承大统,他依旧是一国之相。算起来,他该是三朝元老了……呃……”滔滔不绝地讲起了我南浮前朝的历史,穆清弦冷不防顿了顿,眨巴着眼睛,端量起我的脸色来,“我这么说,你不会治我的罪吧?”
“治你的罪?为什么要治你的罪?”乍一听,我没能理解对方何出此言,仔细想了想,我才恍然大悟,“别人说这话,我这个一国之君倒是该治罪的,毕竟谋朝篡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