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就长眠于此。
墓碑的四周并无杂草丛生,看得出,是经人打理过的——可即便收拾得再干净再堂皇,也换不回一条鲜活的生命。
“梓栖哥哥,我来看你了。”甫芹寻径自跪在了墓前,颤抖着伸出手,不住地抚摸着那冰冷的石碑,“还有……还有啊……”她吸了吸鼻子,噙着泪水扬起双唇,似乎是努力地想要绽出一个笑容,可最终,仍是逃不过泪如泉涌,“我们……我们有孩子了。”
语毕,她已捂住双唇,泣不成声。
我默默无言地别过头去,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泪珠。
那之后,她再也没能说出别的话。
我本想由她哭个昏天黑地,但最后,考虑到她有孕在身,不宜悲伤过度,我还是开口劝了一劝,随后径直将她带回了皇宫。
自那以后,甫芹寻似乎变得比之前稍稍开朗了一些。她会在清心小筑内的院子里走上两圈,会坐在窗前抚着小腹同孩子说话,会跟我指派给她的宫女学做小棉袄——甚至,会在我前去探望的时候,偶尔与我搭上一两句话。
我有时会暗自喟叹,是不是梓栖在天有灵,保佑着他心爱的女子,让她愿意一点一点地放下仇恨,和他们的骨rou一起,面对新的生活。
如此,我便也了却了一桩心事。
我甚至忍不住开始设想,几年后这宫里会多出一个粉粉嫩嫩的小娃娃,在园子蹒跚学步,绕着大人们跑跑跳跳,还冲着我nai声nai气地唤一声“皇姑姑”抑或“皇姨”——那该是一件多有意思的事情。
“皇上?皇上?”
十一月上旬的某日,我坐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看累了,我便拿美好的遐想调节心情,却被出秀的轻声呼唤给冷不丁拉回了现实。
“什么事?”我回过神来,若无其事道。
“启禀皇上,温丞相求见。”出秀立在身侧,弯着腰小声说。
煞风景的来了。
我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
二十多天的相处,我和他之间并无产生过明显的冲突,但也着实不算愉快。在其他大臣渐渐对我恭敬起来的时候,他却还是不冷不热不咸不淡,加诸他位高权重,我在主观意念上更是不由得认定了他这个“敌手——为此,群臣之中,我头一个研究的,就是他的姓名。
温故离——看起来挺和谐挺诗意的一个名字——更重要的是,读起来有点儿像“温狐狸”。
我不打算放过这个调侃他的机会。
既然今日他单独来见……
我不由jian笑。
“皇上……”大抵是我这一笑委实有几分诡异,一旁的出秀见了不免感到奇怪。
“宣。”听她这怯生生的一唤,我赶忙敛起有些不正经的神情,正襟危坐。
“是。”出秀得令,迈着小碎步去请人了。
不久,温故离现身,拿近日来朝堂上的一些大事小事与我进行了一番所谓的深入探讨,包括前些日子我在宫外见到的那几个老弱妇孺如今已快要在皇城外聚集成群之事,他竟也正儿八经地提到了——我本以为,这种事情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于是我就纳闷了,他特地于退朝后前来觐见,为的就是把这些政务再对我重复一遍?
“臣还有一事,欲请教皇上。”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温故离面色如常地拱了拱手。
哦,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还自称是“请教”?真是“客气”。
“何事?”我目不斜视,试图从他的面部表情预知一二。
“那假公主,皇上打算如何处置?”他放下双手,面无表情地瞅着我。
我闻言微微一愣——确实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及此事。
斜眼看了看别处,我面不改色道:“朕姑且不准备取她性命。”
温故离不接话。
“毕竟,她也曾桃代李僵……”我低声说着,暗暗地轻叹了一口气,“只要她从此安安分分的,朕并不介意这宫里多双筷子。”
“皇上仁慈。”温故离拱手对我拜了一拜,便再无下文了。
哟,难得夸我一句——该不是在说反话吧?
“温爱芹。”见他当真不再言语,我觉得机会来了。
“臣在。”他微低着头,应声道。
“你我君臣一场,这么些天了,朕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目不转睛地瞅着他,情不自禁地翘了翘唇角。
“臣,温故离。”他仍旧垂首作答。
“温狐狸?”我忙不迭脱口而出,皱起眉,瞪大眼,装出一副诧异又疑惑的样子。
然而令我始料未及的是,他闻言竟猝然抬起脑袋,两只眼直直地仰视着我——那突如其来的眸光里,没有冷色,没有怒意,没有厌恶……没有一切我所设想的感情,反倒似乎……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愣怔与震惊,一闪而过。
四目相对,原先玩心大起的我忽然被他盯得有点不自在了。我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视线飘移了片刻,只好自己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