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一愣:他的意思是……
没错,淑妃、廉妃皆已身亡,娴妃疯癫,灵妃失踪,梁尊帝的妃嫔之中,就只剩下一位德妃能登大雅之堂了。如果无争要替我来这招“偷梁换柱”,不让他人知晓将灵妃逃出生天一事,那么按照他的逻辑,德妃就不得不在众人的目送下,亲自陪同先帝的棺材进入陵墓——换言之,倘若我要保住甫芹寻,德妃就必须活着给梁尊帝陪葬。
理清了这一层关系,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我懂你的意思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大抵是他最后的底线了,“可以让我见德妃最后一面吗?”
至此,我痛定思痛,唯有放手。
“好。”
“还有,我答应了廉妃,把她的骨灰撒入洛苏城的虔河。”
“……”他蓦然回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
“反正淑妃的尸骨也已经不在了,不是吗……”我不自觉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她告诉你的?”男子面无表情地询问。
我看向他,抿唇点了点头。
无争不再说话,我亦保持沉默。
屋里,仅剩蹿动的烛焰,就着光影,兀自摇曳。
后来,我如愿见到了披麻戴孝的德妃——可惜,她给我的,只有那似已消瘦的背影。
自我轻声唤出一声“娘娘”,德妃便察觉了来人是我。她以我非北梁皇室中人为由,婉拒了我步入灵堂同她说话的请求。我闻言不免心头一紧,就好像眼前的女子不知何时看穿了我在整个故事里所扮演的角色,故而改变了对我的态度。可是,听着她平静如水的语气,看着她纹丝不动的身影,我又觉得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我就那样持续沉默着,原本的千言万语此刻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人之将死,任何语言皆是枉然。
我吸了吸鼻子,慢慢地跪了下去,对着那个宽厚仁慈却即将赴死的女子,轻轻俯下身去。
对不起,娘娘。
我徐徐起立,转过身去,深吸一口这秋夜的凉气,终是与女子渐行渐远。
翌日,先帝落葬,举国哀悼。据说,送丧的队伍抬着四具棺木,随着北梁的二皇子和先皇的两位嫔妃,浩浩荡荡地向皇陵而去。
这一天,四妃皆随尊帝驾鹤西去,唯有第五位嫔妃,悄然逃出生天,只死在了北梁子民的心中。
至此,北梁的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认祖归宗的良无争继承大统,尊为“梁圣帝”。
登基是日,百官朝贺,梁宫一夜之间换下了白色的丧服,重拾金碧辉煌之华彩。我本也思忖着要不要进宫道喜,可一回想起前夜的种种,我的脚步就不由自主地停滞。
“咦?你怎么还在这里?”仍在朴府里四处晃悠的穆清弦诧异地瞅着我,继而仰头望了望天,“这不都日上三竿了吗?”
“这儿是我家的宅子,我不在这里在哪里?”我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坐回到厅堂里的椅子上。
“你这些日子不是都呆在宫里的吗?”他放平脑袋,冲我若无其事眨了眨眼,“这会儿你大哥都当上皇帝了,你怎么也不进宫表示表示?”
要是这句话不是出自穆清弦之口,我还真当说话人是在讽刺我。
“穆公子,你到现在还觉得他是我大哥?”我微扯着嘴角反问。
“大哥可以是嫡亲兄长,也可以是义兄嘛。”他快步走到我的身旁,一屁股坐了下来。
原来人家早就想透了,被思维定势卯上的人是我……
“话说回来,他当上了皇帝,那你身为他的义妹,岂非成了北梁的公主?”穆清弦兀自说着,似有恍然大悟之色。
“……”无争是绝对不会认我作义妹的。
“指不定你明个儿就要搬进宫里住了诶!”他依旧自说自话地展开遐想,好像还乐此不疲。
“……”难不成你是想鸠占鹊巢吗?
“穆公子,”为了防止对方继续不着边际地说出些乱七八糟的言论,我眯着眼打断了他天马行空的臆想,果断决定转移话题,“你在北梁呆了这么久,不必回东漓看看吗?”
男子闻言一愣,旋即一脸不解道:“我为什么要回东漓?”
语毕,他忽而神色一改:“朴姑娘这是要赶我走?”
“怎么会……”我不禁嘴角抽搐,但转念一想,自己方才的话的确容易引人误会,“穆公子留在此处,云玦高兴还来不及……只是算算日子,你来到北梁也有好几个月了……”我环顾四周,确定四下无人,“皇上不是动不动就要发药什么的吗?你不在东漓的皇宫里,他一个人没问题吗?”
话音刚落,穆清弦朴名其妙地露出了茅塞顿开的神情。之后,他突然抛给我一个暧昧的笑容,整张脸登时灿若桃花——这令我猛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没有嫁进王府了。”果不其然,我不祥的预感当即应验了,穆清弦倏地展开了他那很少离手的扇子,优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