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有各的想法,回家路上短暂的对话简直是鸡同鸭讲。黎秋最开始还抛几个话题给他,后来干脆直接闭嘴不说了。他眼看着周围气氛都快凝成冰点,回忆起谢承失恋那时候哭天喊地、要死要活的模样,生生打了个冷战,硬是没敢说话。晏安自然也没有主动开口,他们一个不敢说,一个不能说,只能顶着莫名的气压走了一路。
直到回了家,那种微妙的气氛还笼罩在两人周围。黎秋坐在沙发上喝了口茶,这一歇下来,大脑和身体就开始提醒他这一天高强度的脑力和体力工作有多么累,一时间他也不想抽空去照顾晏安破碎的心,又拿起茶杯灌了一口:“等下我先去洗个澡。”
晏安看他又要喝,微微蹙眉,走上前来把茶倒了:“这茶放多久了,你昨天泡的吧?”
……黎秋一怔,有些尴尬地道:“放屁,我回来给你拿东西的时候烧的水。”
晏安挑眉,一双幽深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黎秋被看得有些心虚,正准备摆出长兄的威严时,晏安幽幽道:“放屁,昨天我泡的茶,就放在这里,杯子上沾的茶叶都还是那片。”
黎秋:“……”
一时不察,被小屁孩将了军。黎秋坐在沙发上看晏安烧好水,倒进有一半凉白开的杯里递给他,莫名有种贤妻良母的错觉。
“这么晚了还喝茶,难怪你晚上睡不着。”贤妻良母垂下眼睫,温言细语,“喝点温水,冷的刺激肠胃。”
不知怎地,黎秋心头就忽然一悸,难以自抑地想求个归宿来。
黎秋有弟弟、nainai,谢承谢星宇在他心里也是家人,已经是个完整的家了。然而此刻,他却忽然觉得,自己汲汲营营的不过是劳累一天后回到家里,茶几上摆着的不是冰冷茶水,而是一杯温热白开。
由此可见,老婆孩子热炕头也是崇高的人生愿景。只是这种感受不是从某个女孩身上得来,而是源自晏安,就让黎秋感到有些难以言喻。
黎秋在心里甩了自己一个巴掌——他娘的多大个人了还犯病,这可是你弟,比亲弟还亲!还是个带把的!
黎秋把这归结于自己多年奔波没空恋爱的空虚综合征。一杯温水入肚,Jing神的疲惫缓了三分,一下也没有那么期待有老婆孩子的未来了。反正他弟也能给他烧水,就算他死了也能有人给他送终,省得多那两张嘴——他养也养不起。
想开了的黎秋给了拍了拍晏安的肩,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哼着歌踱步到浴室洗澡去了。
无端被黎秋赋予老婆和孩子两大角色重任的晏安不明所以,盯着黎秋喝过的杯子暗自思忖:以黎秋的角度来看,如果自己不说,他这辈子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对他有别样的心思。
已经在青春期转了几圈的他悲春伤秋地回顾了一下他脆弱的爱情,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开始祭奠这段有始无终的暗恋了。
浴室的水声一停,就隐隐约约地传来黎秋哼歌的声音。这大半年来,他难得能慢下来洗澡,还有哼歌的时间。想到这里,晏安叹了口气,还是决定把这份感情放在心底。一来他舍不得打破这份宁静,二来这样的感情在那个年代过于惊世骇俗,晏安从没见过这样的先例,午夜梦回时常常不能够确定这是不是一种病态的爱。
其实世界上大多数爱都是这样的,总是沉默而不为人知,最后无疾而终。
两个人的恋情不见得会长长久久,而只要不告诉黎秋,任凭心中树抽条生长结出硕果,他的爱可以永不消亡。
这样一想,一直堵在胸口的气也顺了。贤妻良母听着黎秋不着调的曲调,起身给他总忘吃饭的哥煮面去了。
洗完澡吃完饭,黎秋整个人都舒坦了很多。等晏安也洗漱完,时间也才九点半。他半躺在沙发上,使唤晏安把电视打开,声音调到静音:“先去把你作业写了,明天再玩。”
晏安道:“没事,声音开着吧,我写完了。这周复习的都已经做完了,陪你看会儿电视的时间还是有的。”
黎秋瞥他一眼,意思很明显:要你陪。
然而晏安显然没有接收到他的信号,面无波澜地朝黎秋走了过来,黎秋只得骂骂咧咧地坐起来给他腾了个位置。
黎秋不喜欢看电视剧,也对新闻没有兴趣,最大的爱好是守着中央二台的《生财有道》看。这会儿已经过了时候,黎秋打开了回放。
他们搬新家之后谢承来过一次。归功于旧院的占地面积,他分到的是三室一厅的新房。黎琳要给年轻人自由,又想照顾谢星宇,死活不肯搬回来和他们住,因此有一间卧室就闲置下来,正好能住人。于是那天谢承也没打算回家,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喝酒聊天到天亮,直说到嘴皮起泡、无话可说。但聊天的劲头和余味犹存,谢承怎么都不想回屋睡觉,黎秋就打开回放叫谢承和他一起看《生财有道》,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没过几分钟,旁边谢承的鼾声大都要盖过电视的声音——这兔崽子居然睡着了!
回想起那次不太愉快的看电视经历,黎秋想了想,决定迁就一下小孩,忍痛把频道换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