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宋寓人来熟,跟谁都能聊上几句。
“你们大学生平常都干些啥呀?”工友问。
“上课、睡觉、打游戏。”宋寓说。
“打什么游戏?”一个和宋寓年纪相仿的人说。
“连连看、斗地主、美女找茬。”宋寓开玩笑道。
“切,这些游戏我小时候就不玩了。”
“那你现在玩什么?”
“现在?”他笑了一下,“现在哪有空玩啊,干完活累个半死不活的,躺床上就睡着了。”
“哥,”宋寓这人就擅长打交道,“你们干这个一个月能拿多少钱啊?”
“我们这没个准,下雨Yin天就没活干,平时活多了就拿点。”
“我看咱俩年纪差不多大啊,”宋寓说,“没上学吗?”
“初中就不上了,家里没钱供。”
他这话一出口,宋寓就有些后悔问这个问题了,他笑了笑扯开话题,“其实上学也挺没意思的,作业多还得受老师压榨。”
“干什么都不容易啊,”他叹口气说,“我们这行平时按时发工资还好,你像是有些大企业不给工程款,你跳楼都没用。”
宋寓:“告他啊,这损害农民工权益了。”
周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玩手机了,就这么坐着听他们闲聊。
“有什么用啊,”另一个工友说,“就像我去年还是前年干的承运那个工程,拖了多久啊,就是不给钱,后来几个脾气大的实在忍不了了,又是去他们公司门口闹,又是拉条幅的都没管用,最后有个脾气更爆的直接爬了楼,张呼着要跳楼,这才把钱给要回来。”
黄开运这时也感叹道:“挣钱容易要钱难啊,我现在的一部分钱还没要回来呢,来来回回这么些年,没啥结果。”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沈境青刚好抽完烟回来。
“这样的垃圾公司还不倒闭?”宋寓生气的说。
周纵听他说完,表情一瞬间变了,他追问着:“你说哪个公司?”
“承运房产还是啥来着,我忘了,大概就这个名。”
周纵脸上的表情很明显僵了一下,隔了一会儿,他才问,“你这么说有证据吗?”
“说什么呢?”宋寓拍了他一下,“你那公司熟人啊?”
“当时都上电视了的,我们没理由胡说啊,就是他欠钱不还嘛。”
这下周纵彻底沉默了,耳边的声音进进出出,他一点都听不进去。
中午休息了会儿,下午继续进入了拍摄,但天空不作美,拍到一半突然下起了雨。
冬天的雨格外的凉,淋到身上仿佛能浸到骨子里。
他们被迫在板房里待到了晚上,夜幕降临,雨丝毫没有停的趋势。
周纵站在门口,看着门外淅淅沥沥的雨点,心里越发的焦躁。
他现在迫切的想确认一个问题,一刻也等不了。
他这么想着果真就这么做了,他推开门,跑进了雨里。
沈境青看着他在雨里的背影,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其实早感觉周纵今天下午不对劲,他好像一直在走神,以至于地下的砖砖块块都没有看到,差一点摔倒。
窗外的雨好像没有停的意思,而且卷着狂风越下越大。
沈境青往外看了看,推开了门。
这边周纵找了个相对来说能避雨的角落,打了通电话。
电话那边刚接通,周纵就直截了当的问:“张秘书,我爸公司是不是欠人钱了?”
“说什么呢,小纵,咱怎么会欠人钱呢。”
“没欠人钱能逼的人跳楼吗?!”周纵吼了一声。
电话那头安静了,隔了好一会儿,张秘书才干巴巴的笑了一声,“前几年公司效益不太好,拖欠了一段时间,但现在都正常了。”
“你确定?”周纵冷声问。
“我确定啊,咱公司现在情况好着呢,从不拖欠工资,每个月都照常发。”
说着,他又笑着问:“没上课吗?怎么突然问这个,谁跟你说的啊?是不是公司哪个同事?”
“跟你没关系。”周纵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半边身子在雨里站了一会儿,才转过身准备往回走。
只是,在转过头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同样站在雨里的沈境青。
他的身子已经被打shi了,头发也滴着水。
他好像在这儿站很久了,那么电话内容也应该都听到了。
“你都听到了?”
沈境青没否认,“听到了。”
“怎么?要去跟他们说吗?说我周纵和那个欠钱不还逼的人跳楼的公司是一家人,”周纵笑了一下,“沈境青,你是不是也觉着我是这种人?”
沈境青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说:“不是。”
“如果是在以前我听了这话能高兴的疯掉,”周纵自嘲的笑了笑,“但现在,你说这话没意义,我不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