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一凛,迅速和陆景贤对视了一眼,他倒是面色如常,不见一丝慌乱。我却暗暗叫苦:坏了,这陈达可是圣上身边的人,他亲自前来宣旨证明此事非同小可,陆景贤这次是真的触怒了万岁爷。正忐忑之际,只听那陈达又喊道:陆景贤,你还不快滚出来?程家妹子无比担忧的看着陆景贤,他仍是气定神闲,只是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却没有说话。
我三人缓缓下了马车,只见一众官差也都慢吞吞的走出来,在雪地里站成一排排,为首的军官走到陈达面前,跪倒在地,行了大礼,还未等他开口,陈达一脚踹在他身上:滚一边儿去!连看都没看那军士一眼,径直朝着陆景贤走了过去。陆景贤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满脸怒容的陈太监,也不打招呼,那陈达见状,脸上怒容更胜,一对眼睛在我们三人身上打转,最终目光停在那程家妹子身上,脸上的肌rou抽动着,露出一个歹毒的笑容,那样子活像一条吐信的毒蛇。
陈达缓缓收回目光,再次看向陆景贤,冷笑道:想不到啊,你可真是胆大包天,万岁爷不计前嫌,对你委以重任,你转眼就干这种忤逆的事儿。我原本以为你只是自持功高,万岁爷敲打之后,该当有所收敛,却没想到你也是个不知死的玩意儿,天生就有反骨。你若聪明,就老老实实随我回去向圣上请罪。他目光轻蔑至极,又加了一句:虽说要不了你的脑袋,别的可就不敢保证了。我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心知这陈达并非危言耸听,可要怪也只能怪陆景贤先前几次拂圣上的意,万岁爷虽不责怪,却难免有所芥蒂。我心中一片愁云,看向陆景贤,只见他摇摇头,笑了笑:等我安排妥当后,自然会回去向圣上说明。
陈达一听就急了,尖着嗓子,像是被踩了脖子的鸡:安排什么?你还想安排什么?你怎么还不明白,你他说到一半突然住口,转向一旁的官差:你们先别押囚犯了,把他给我拿下。说着一指陆景贤,听到这话我立即抽出腰间佩刀,护在陆景贤身前:我看谁敢!那些官差面面相觑,并不上前。
见自己的命令无人理会,那陈达气得直跺脚,两道宽眉上的雪都抖落了下来,露出原本的颜色,他指着我骂道:李大仁,连你也想造反?我也不甘示弱:陆大人不是囚犯,圣上只说让他回去,没说让你押他回去。话音刚落,陆景贤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退下,又自行上前一步,忽地轻笑一声:陈公公,造反一词可不敢乱用,举义旗,清君侧不知是不是造反?陈达瞪大了眼睛,脸上惊恐交加:你大胆!明明天寒地冻,这陈太监此时却是脸红气喘,勉强道:你抗旨不遵,还能是什么?!陆景贤仍是带着笑:我可没说不回去,你陈公公在这里就给陆某定了这么大的罪名,等面圣的时候,陆某也少不了要万岁爷主持公道。那陈达恨得咬牙切齿,明知道陆景贤在胡搅蛮缠,却打杀不得,无可奈何。
陆景贤不再理会他,而是转向程家妹子,眼中尽是柔情蜜意:你我同乘一辆车,沿途一切都已打点安排,到了地方你便不必担心了。我也自会回京面圣,向圣上解释清楚。陈达冷笑着插话道:看来你还是不知死活,擅自离京已是触犯宫中铁律,你又徇私枉法、私放囚犯,过了今天,你以为你还是什么陆掌印、陆督主吗?他说完叫来随行的侍从,低语两句,那人点点头,翻身上马,快马加鞭,朝着京城方向飞奔而去。
我心下一沉,正要过去劝陆景贤回京,就见程家妹子一脸焦急,将他拉到一旁,说道:你也听到他说的了你现在马上回去,不要管我。陆景贤却不为所动:我说过要带你一起走。程妹子见他坚持,也是不知所措的样子,只得继续耐着性子好言相劝:就算我随着罗家到了那尚阳堡你我二人暂时不在一起,但心仍是在一起的,等到圣上大赦天下时,我们终有相见的一天,你又何必急于一时陆景贤摇摇头:我一刻都等不了。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她彻底没了主意,索性转过身,背对着他,说道:可你也改变不了什么,还把自己搭进去你若出事,便什么都没了。哎,我真不知道要怎么说你才能明白。陆景贤道:除非你亲口说你就是嫌弃我是个残废,你不想见我,后悔认识了我。我听了觉得牙都要酸倒了,心想这类话本子里浪荡子死缠烂打的手段他倒是无师自通。
一旁的陈达发出一声嗤笑,拿出一方手帕,掩着嘴,斜楞一眼陆景贤:哟,这话说的跟唱戏似的,没看出来你真是个情种。他慢慢放下掩着的手帕,拿在手里漫不经心的叠着,Yin阳怪气的道:为个女人就敢抗旨忤逆,不管不顾,你可真是内臣里拔创的独一份儿!也就是当今万岁爷仁厚,能留着你的脑袋。我心中焦急万分,都想直接过去堵住陆景贤的嘴,省得他再胡说八道、丢人现眼。
那程家妹子突然问道:刚才见你马车上有副围棋?陆景贤一怔,随即不明所以的点点头。她突然抓住他的手,旁若无人地拖着他朝马车走去,上了车俩人立即就把门关了。
此时天色已暗,雪渐渐小了,零星的雪花缓缓飘落,天边灰色的乌云中透出一点光亮,依稀能看到一轮圆月,月亮似是迫不及待想要冲破云层,洒下光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