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鹤洲挪开了脚之后,李玄坤一时间痛地发不出声音,与其说他是在说话不如说他在呓语。
下一秒,冰凉的剑尖就贴上了李玄坤脖颈间跳动的血管,秦鹤洲握着长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调里带着一股嘲讽的意味,“李掌教,这是想不起来了?要我帮你想想吗?您祖上世世代代看守九婴,您这么做对得起您的列祖列宗吗?对得起这天下苍生吗?”
沉默了片刻后,
“天下苍生?”说到此处,李玄坤忽然“咯咯咯”地笑出了声,笑声Yin冷又骇人,“他们配吗?”
“九婴的封印每隔五十年都需要加深一道,但却很少有人知道这其中的具体方式。”
秦鹤洲笑着应和道:“那李掌教倒是说说看,这用的是什么方式?”
“人血。”李玄坤的表情忽然松懈下来,声音有些飘渺,仿佛在追忆往事,“要将活人的血嵌入刻着咒文的磐石之上,几乎要将一个人的血完全放光,其实这与活人献祭根本无异。”
“而这五十年本应该轮到我父亲那一辈,只是我父亲去世的早,还没等到加固封印的那一天他就死了,就只剩了我哥哥与我两个人。”
“我的那些个师叔师侄们在父亲死的那天各个围在他的灵堂哀恸痛哭,好像恨不得替他去死一样,可就在献祭的前几天,他们将我哥哥关押在了太清宫中,不允许他踏出宫门半步,那个时候他才十二岁。”
“虽然我还小,但我不是傻子,我问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他,我求他们把他放出来,他们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将我带到南山的苍云殿上,云台之下聚集着千万个黑压压的人头,皆是从各地而来的百姓,他们跪在那里苦苦哀求一定要加固那九婴封印,否则到时候将会民不聊生。”
“我的师叔站在我旁边,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说,这都是为了“天下苍生”。”
“好一个“天下苍生”啊。”
“没过几天,他们就将我哥哥从那洞xue之中推了下去,九婴封印得以加固,原先聚集在云台的那群人都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我哥哥死的那一天,他们各个脸上都挂着笑意,他们说‘现在终于不必再担心九婴的祸端的,在这耽搁了好几天,家里还有孩子等着回去烧饭呢。’”
“至于我的那些个师叔师侄们,其实他们的血也可以用来加固那封印,但谁会想死呢?没人想死,所以他们找了个替死鬼,我哥哥死了之后,他们就过上了自己的生活,这件事也被彻底尘封起来。”
“所以这世上根本不存在名门正派,也不存在所谓的“正道大义”,所有人都是在为自己活着而已,人心虚伪自私冷漠,而且还蠢。”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又有什么错呢,使什么手段都行,只要不被人发现,”思及此处,他又冷笑道,“在我看来,“名门正派”与魔教又有何区别呢?与谁合作不一样,魔教能提供长生不老的聚魄炼形丹,至于这天下苍生,他们又算什么东西?”
“李掌教,您说得Jing辟,尤其是这最后两句。”秦鹤洲“唰”地一下将长剑插回了剑鞘,转身看向大殿外的竹林,音调中透着一丝嘲意,“只是不知道,下面的诸位是怎么想的呢?”
这一刻,李玄坤感觉浑身的血ye从头顶到脚凉了个透彻,像是一桶冷水迎面泼了下来,将他一·丝不·挂地展示在众人面前,公然处刑。
他这一生,这半辈子积累的所有名声,顷刻之间,全部付诸东流。
听到秦鹤洲的这句话后,藏匿于竹林之中的人也不再闪躲,都从竹林中走了出来,他们一个两个面色愕然,在听闻南山派掌门亲口述说与魔教暗中勾结,放出九婴的真相后,一时间都被怔在了原地。
他们宁愿九婴的封印是秦鹤洲这个“天煞孤星”给放出来的,这样他们还可以有个名正言顺地理由去讨伐他这个恶人,去维护他们心中的正道大义。
可这些话却是从,当了半辈子正道掌门,在修真界一直享有盛誉,“兢兢业业”看守九婴封印,的李玄坤口中说出来的。
他亲自碾碎了昔日一直挂在口上的“正道大义”。
“怎么,这是都哑巴了?”秦鹤洲的声音一下子将他们从纷杂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当日就在这太清宫之中,我记得诸位罗列的罪证,都是条条在理,逻辑清晰,恨不得将我就地正法,怎么今天却连句话都不会说了?”
就在此时,九婴的啼叫响彻长空,惊得众人捂住了耳朵,趁着这混乱的间隙,两道黑影从屋檐飞下,将趴在地上的李玄坤一下子掳走了。
等大殿中的那些人再回过神来时,人已经不见了,他们只能面面相觑地看着站在殿门口的秦鹤洲。
秦鹤洲忽然勾唇一笑,好似被他们的这一动作给逗乐了,
“九婴的封印就要破除了,南山派的掌门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魔教的人带走,你们却愣在原地,你们一直挂在口上的‘天下苍生’还等着你们去救呢?”
说完这句话,他踏上长剑,极速飞往了封印九婴的地底洞x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