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都不确定。
“那朕问你,当年你害得朕挨了五十大板的事情,怎么说?”
南文卿还是太子的时候,曾被二皇子与夏翌合伙陷害,致使贻误战机,险些被废除了太子之位。
后来还是夏翌掌刑,害他在床上足足躺了近一个月。
而许久之前南文卿想着打夏翌板子,便是为了清算当年之仇。
夏翌想起来,不禁心痛,当时小皇帝那皮开rou绽的模样,自己现在还记得,愧色道:“当年一事,是臣无能,没能护住陛下。太子之位对您来说很重要,臣明白,这才劝说陛下改为杖刑,臣担心二皇子下杀手,故而自请掌刑,总归比交给其他人放心。”
原来如此?忽然想起自己当时看起来确实被打得挺惨的,但倒都是些皮外伤,原来是故意而为之吗......是为了他?
不知为何,小皇帝心情一阵大好,竟然还就顺杆子往上爬了,忍不住开始细数起了丞相的罪状:“那你为何,总是要在朝堂上诘责朕?”小皇帝又忽然想起了自己每天早朝都被丞相骂得下不来台,于是质问道。
夏翌心中一惊,原来小皇帝很在意这件事儿吗?
取舍了片刻,他认真道:“朝中大臣有什么要谏的,都在早朝前告知臣,臣不过是代为转达。”
“他们会让你在朝堂之上转达,朕优柔寡断,昏庸无能这种话吗?”南文卿挑眉道。
夏翌懵了,说实话,小皇帝总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选择,就比如上次莬州水患,让他窝火,他其实也不大记得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忙道:“这,这是臣一时气急”“哦,那这就是丞相大人您的意思咯?”
......这让他怎么回答。
“臣知罪,请陛下责罚。”夏翌无奈,俯身道。
南文卿看着跪在身前的人,不禁有些好笑。
其实他最在意的并不是丞相让他失了面子,而是丞相和二弟的那段前尘往事。
其实他最担心的事情是,丞相他是带着仇恨,来到自己身边的。
不过现在好像不需要担心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帮朕?”南文卿真的很好奇,一个萍水相逢的人,难道是在二弟的生辰宴上,自己让当年那个客卿一见倾心?
他没那么大魅力吧?
夏翌闻言身子轻轻一颤,酝酿了良久,轻声道:“陛下,不记得了吗?十一年前的那个......小乞丐。”
小乞丐?
十一年前?
南文卿在记忆里搜寻着,似乎有那么一点模糊的印象。
见他苦思的模样,夏翌不禁笑了笑,道:“陛下不用想了,臣来为陛下说吧。”
当年玉山风华宴,皇帝携众皇子,朝中重臣,前往玉山庆贺,百姓拥挤在街道两旁,想要一睹皇家风采。
那时的他只是个十四岁的小乞丐,护着个破烂残缺的瓷碗,在人流中被挤得迷失了方向,不知怎的,就被撞出了人群,一个踉跄滚到了太子的马车前,跌坐在地。
他吓坏了,看着身边那群人佩剑带刀的,双腿一软起不来了。
是不是小命不保了?
眼见太子身侧的侍卫就要持刀向自己擒来,却听见马车里传出了个稚嫩却又稳重的声音:“住手。”
那个气势汹汹的侍卫立马就住手了,朝马车的方向跪下。
只见马车内的人掀笭而出,缓缓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孩儿,表情看起来冷冰冰的,一身华服,竟也走出了几分威严。
他那个时候还不知道那个小孩儿是谁,只知道他很有钱,还有权,所以不由得害怕。
那个小孩儿打量了自己一番,大概是看自己浑身发抖,十分可怜吧,朝身边的随从招了招手,便旋即取来了一个钱袋,丢在了自己的手里。
“谢谢贵人!”他那个时候不知道称呼他什么,只知道收了钱,就叫人家贵人。
“什么贵人?还不快拜谢太子殿下!”
他不记得这句话是谁冲他喊的,只是本能般的跪下叩首谢恩,待抬起头时,差点撞到了那张冷冰冰的脸。
他吓得愣住了,却不曾想那张冷冰冰的脸,像是忽然融化了一般,他冲他笑了笑,笑起来很甜,那双眼睛,灿若星辰。
“快起来吧。”太子殿下说着,朝他伸了只手,他竟然也鬼使神差地搭上去了。
小孩儿手又白又嫩,握起来软软的,又很可靠,温暖。
“我大南繁阜,却仍有人如你这般,或许不日便冻死街头,你若真想谢本殿下,便拿着这些钱,带些人自己去讨份活儿,谋个出路吧。若人人都这般,大南江山万里,又何时才能盛世昌荣,海晏河清?”
小殿下说着,还悄悄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肩膀。
离得近,他甚至能闻见太子殿下身上那淡淡的玉兰香。
他那时候还不大懂太子殿下话里的意思,毕竟他只是个只知道要饭的蠢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