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年轻人略微的失态,广茹萱瞧不出年纪的知性面庞上,泛起一丝忧伤的涟漪:“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
有件事她没有说出来。
昨晚的录像中,她看到了凌语归是怎样失态地将广安平送进医院的。
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仿佛失去了一切。
她不是初出社会的小姑娘,看到这一幕,就明白两人之间并不是简单的上下级关系。
更像是生死之交的兄弟,或是——相爱的恋人。
所以安平醒了之后,广茹萱很是犹豫要不要把他现在的状况告诉凌语归。
但事实有时候会很伤人。
于是她又想着如果凌语归不找过来,就尽快带侄子离开。
对方还是来了,手下人还告诉她,他一早就到了,等了很久。
广茹萱无意识地捏着车钥匙,她没理由瞒着凌语归。
他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振作,让他死心,比让他挂怀一辈子好得多。
见她半天没往下说,凌语归鼓起勇气问:“那是什么问题?”
广茹萱终于开口:“我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你,不过请你不要说出去,安平的事,可能比你现在所猜测的复杂得多。”
凌语归听得出来她不是开玩笑。
难道夕一真患上什么不得了的病?
昨晚心头才稳定的大石再度摇摇欲坠,凌语归将止不住微微颤抖的手藏到桌下,定了定心神道:“您说吧。”
广茹萱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问题是,他已经把这段日子给忘干净了。”
“不论是你,还是那份工作。”
“他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她一口气说完重点,毫不意外地看到年轻人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
凌语归张了张嘴,又无措地闭上。
从广茹萱说出“忘干净”三字开始,她那原本优雅清澈的声音,便如同锤子般敲打着他的耳膜。
他听得很费力,视线渐渐模糊了一点。
脑子里一个声音斥责着荒诞的假话,另一个声音又决定相信她。
凌语归甚至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去质疑,或者追问。
夕一如果真的忘了,那连坐在咖啡厅里这件事,似乎都变得毫无意义。
他抚了抚额头,手心里全是汗,于是,他又拿起餐厅纸擦了擦手。
把那张纸揉成一团后,凌语归扯出一个难看的假笑:“怎么可能,广女士,您别开这种玩笑,一个正常人,怎么会对自己的经历说忘就忘?”
“如果我说他不正常,会不会有点像骂人,”广茹萱摩挲着瓷杯的把手,眉宇染上一丝忧愁,“但我真的很希望,他能记得你。”
“我没看出他哪里不正常。”
年轻人开始较劲,他的腮帮咬的紧紧的,像是随时要破口大骂。
广茹萱并不发怒:“你遇见他的时候,他是不是什么都不记得,这种事,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安平的记忆力很好,只要是学过的技能,哪怕他不记得自己学过,有需要的时候,会很自然地用出来。”
“但他对人的印象和感情,对过往的回忆,一直都很不稳定。”
“他长这么大,一共晕倒过五次,每次醒来记得的时间段都不一样。”
“第一次是在五岁时,他清空了五岁前的记忆,第二次是八岁,醒来后,他以为自己还在上幼儿园,第三次是十四岁,他只能记得小学五年级之后的事。”
“最近的两次,凌先生你应该更有发言权。”
面对她投来的目光,凌语归不由自主地想起过往发生的种种。
带夕一回家那天,他的记忆的确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