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哥,出来看风景?”
“嗯,又看了遍剧本,出来透口气。”
黎宇青从背后来到他身侧,笑道:“你今年二十五?”
宋书文瞥了他一眼,反问:“我长得不像二十五,像三十五对吗?”
黎宇青的笑点很奇怪,听到这话“噗”地笑出了声。
宋书文看着他没再说话。
其实,宋书文有点“害怕”他。
宋书文是兽医出身,后来又去当了演员,这两种职业都很需要和别人沟通的能力,而他也很清楚该如何跟人打开话题。比如和周源山聊,就聊自己从解读类up主那里听来的文艺片见解,和经纪人老许聊,就说最近谁家的经纪人又签了个新人。
但宋书文不知道和黎宇青应该聊什么。
在剧组待到现在,宋书文也大概知道了黎宇青的经历。比如他是某院校舞蹈系的大四学生,被周源山发掘后就成了他多支广告的男主角,平时没戏的时候要么在练基本功,要么就在读一些让人看不懂的大部头。
宋书文第一次见到黎宇青读《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时过去打了个招呼,顺口提了一句“这书不错”,结果被黎宇青误以为他对这本书有兴趣,于是他只能听黎宇青兴致勃勃地给自己讲了十几分钟的“形而上学传统的主客体二元论的反思”。
而十几分钟后,宋书文知道了这本书真的不是摩托车维修手册,还知道了黎宇青的声音很好听,讲解时认真的样子也很好看。
在宋书文看来,黎宇青这人很“仙儿”,他活着完全就是为了追求自己的Jing神充实,比如生活,比如感觉。
宋书文有点怕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倒不是他矫情,而是他作为一个偏理性的人,对这种异常感性,异常讲究感觉的人非常不理解。
无论什么事情,这类人所需要的永远都是感觉!感觉!
宋书文觉得自己就是个吃饱了便天下太平的凡人,理解不了那层境界。
“宋哥你怎么不说话?”
黎宇青看他沉默不语,有点小心地问道。
“啊?哦,你怎么也出来了?”宋书文岔开了话题。
黎宇青看着他:“之前连下了几天雨,屋里太chao了,在房间里待不住。”
宋书文道:“这几天都是晴天,你上戏前把被子拿出来晒晒。或者晚上我把我屋里那电热毯拿给你,你睡前烘一烘。”
《江城码头》的经费有限,但周源山又不愿意在报酬上太亏待大家,所以就只能在衣食住行方面节省,他们住的地方要多寒酸有多寒酸。
黎宇青点点头,又问:“那身上也chao怎么办?”
“那……也晒晒。”
“哦,我懂了。”
黎宇青望了望天,太阳已经冒出头,但还没晒到身上。于是他将一条手臂高高举起,去够上方照射来的那道阳光。
在他去触碰太阳的时候,阳光又落下了一点,光线就在离他头顶不远的地方,为黎宇青镀上了一层暖色。黎宇青又奋力往更高处跳去,终于被阳光洒满了全身,而阳光又从他脸上的笑容划过。
“我晒到了!”
黎宇青身姿舒展,兴奋得像个孩子。
宋书文看得出神。
好在周源山在剧组群里发了条消息,让所有人趁着天好抓紧拍摄,这才将他拉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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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源山端坐在监视器后面,看着眼前练走位的两人十分满意,自从两人的第一次对手戏拍完之后,他就放下了一半心。这两个年轻演员的每一次细微变化,每一次灵动的发挥和不经意间碰撞出的惊喜,都让监视器后面的周源山期待故事被彻底完成的那天。
宋书文和徐春树,黎宇青和江路似乎开始融为一体。黎宇青会在宋书文看他跳舞的时候自然地展现,接着等待他的点评。而宋书文也会在黎宇青跳完舞之后,貌似不耐烦地给他放松四肢……
这些,都是剧本上没有的即兴表演。这种互动就像两个人在亲手将一种感觉培育出来,然后等它到达最美好的那一刻时,偏偏又要在时代变迁的背景下,被现实和选择砸得稀碎。
想到这里,周源山招手叫过场记,后者开始打板:
“第三十七场第五镜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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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工团原本领导这一段时间以来的不作为,无疑坐实了文工团要解散的事情。而在各种议论中,文工团由公转私的会议终于开始了、
江路对这件事似乎漠不关心,似乎就准备按照家里的安排在文工团解散后去上班。而一直不声不响的徐春树却出人意料地准备接手这个团,带着大家去其他地方演出讨生活。
也正因如此,徐春树最近总是要组织酒局来打点关系,哪怕是去练功房看江路跳舞,也是醉醺醺的样子。
宋书文深吸了一口气,控制着情绪,站在幽暗的练功房门口,拉开门,里面映出一片昏暗的晕黄灯光。在这片灯光里面,是全身汗透的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