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三人均是一愣,不等正主反应过来,身侧墨绿身影直接略过她窜进军帐。
*****
国王军帐灯火通明。
并不太宽敞的木质床榻上,幽蓝的维雅光芒明暗不定,似是与某种无形的力量抗衡拉锯。
或许并不只一种。
风之戒的力量尚不足以压制龙伤,更不用提戒灵黑剑染有魔窟之毒。毒素以出乎意料的速度侵蚀,成倍催发了Jing灵王体内蛰伏旧伤,加之他的身体尚未复原又疲于应对战事,这才导致伤势一发不可收拾。
更糟糕的,Thranduil整个人已经陷入昏迷,掩盖脸上伤痕的魔法在暗影的猛烈攻势下濒临崩溃,却依附在他仅存的一丝意识里不肯散去。伤疤在左手臂和缠满绷带的胸膛若隐若现,可是他的脸上一片煞白,冷汗涔涔,却丝毫不见可怖的伤痕印记。
历经一场大战,Elrond体力也几近透支。艰难平衡这四股力量之余不免烦躁——
“放松!Thran,不要和维雅较劲!Thran——”
“……”
“什么?”看到苦苦挣扎的老友嘴唇阖动,似乎想要诉说什么,Elrond凑过去听了,却根本听不出那断续紊乱的气息里蕴藏着什么重要信息。
能有多重要的事?有什么能比尽快压制下毒素与龙炎的绞合催发更重要的吗?!
“……盖瑞……”
无力抵挡的剧痛折磨之下,Thranduil抽紧身体痉挛似的微微发抖,吐息间嘴角又有泛黑的血线滑落。他用尽全力揪紧Elrond的衣袖,混着呛咳的喘息,一遍遍艰难而坚定念着女侍的名字。
一头雾水的Elrond索性顺他意思,冲着帐外高喝,不想第一个出现的却是Legolas。
“……抱……”
盖瑞跻身进来轻声问:“陛下,您要我做什么?”
“抱……咳咳……抱走……”
“抱走什——”
久远的记忆破开尘封,骤然撞破防线。盖瑞夫人的神色大变,眼圈一红就着床榻边颓然跪坐下来,单手紧紧捂住嘴却遮不住压抑的呜咽。
“Elrond大人,求您救救陛下!求您……”
这又是哪出?领主大人身心俱疲,维雅的细微波动引起连串反应。眼见床上人眉心一紧,随着半声压抑的闷哼,唇间又一股暗色血ye涌出。
“盖瑞!这到底怎么回事?!”
盖瑞夫人这才恍然记起正事,忙凑在挣扎在昏死边缘的Jing灵王耳侧:“陛下——您别担心,别……难受别硬撑着……”她泣不成声,侧过脸看了一眼身后面如死灰的Legolas,又俯身下去——
“小殿下不在这里,陛下,您放松些不要想太多,小……小叶子睡熟了……”
随着语音末尾的哽咽落下,Jing灵王原本因牙关紧咬绷紧的侧脸迅速蔓延开可怕的黑色伤痕,向上延伸至额角,向下一路蔓过脖颈,钻进领口内厚厚的绷带之下,不知该有多大一片。
数千年强大的意志力使他在如此惨烈病痛折磨之下,尚残留一丝清明,却连自己身在何处都辨不清楚——或许是太痛了,Thranduil误以为自己又一次坠入四百年前的烈焰火海。
紫黑的血管青筋狰狞暴起,深埋父亲体内的龙伤第一次赤裸裸呈现在Legolas眼前。没有一滴血流出,却比绿叶王子四百年来所闻所见最可怕的伤口还要惊心。
Legolas下意识退了一步出去。
拨开四百年之久的重重迷雾,他似乎看到了——
彼时的王宫,重伤的Jing灵王怎样熬过漫长无尽头的痛苦折磨,怎样孤独无依在炽烈火海苦苦挣扎——半个身子被龙火点燃,垂死的他却倔强地分出少得可怜的体力来掩饰伤口,连惊吓都舍不得让他的小叶子受到。
这不能算爱,这已经是烙印在骨子里的本能。
而他呢?
那个时候,他在做什么?
或许躺在摇篮里放肆大哭,或许爬在尚未痊愈的父亲身上提着花样任性的要求......
他都不记得,毕竟那时候的他太幼小了。
不知何时,脸上shi凉的水印落在嘴角,又苦又涩,一路渗进肺腑里去。
就在几天前,被奥克斯头领撞破真相,Legolas怒气冲冲打算来孤山与父亲讨个说法。而此时的他一点也不想知道那场灾难的始末缘由,一点也不想知道他为何瞒着自己不肯示弱,一点也不想知道过去的岁月里,他的父亲究竟还有过多少次这样的折磨。
忽然失去了所有的探寻力量,Legolas腿软得几乎就要摔倒。
他站在这里,晨昏不辨,眼睁睁看着橘黄与幽蓝交织的光亮里,一次次昏死又一次次生生痛醒的父亲,就像观看一场遥远舞台上的默剧,任他怎么努力靠近,却永远走不进戏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