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许想知道这个,”见他脸色稍缓和,冷汗出得不那么凶,Elrond早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放低嗓音,安抚似的,“Legolas曾问我你是否来过。他说他梦到你了,又说那十分真实,不像梦。”
没听见似的,Thranduil搭手在身前安静躺着,一语不发,可是眼睫的轻微抖动逃不出Elrond的眼睛。
有门。
“你知道那不是梦。去看看他,让他知道你为他做的一切。Legolas已经不小,该为自己的过错承担责任,也该明白任性的后果。他是王子,将来……”
“将来什么?”Thranduil睁开眼,撑着床边缓缓坐起,“继承王位,在我死后?”
“Thran!”
Elrond无言以对,虽然事实如此,但这样直白讲出來……仍难以接受。
“没有将来。Elrond,没有那种可能。如果愿意,他永远是密林的王子,王座不是属于他的归宿。那些中规中矩的禁锢,冰冷的束缚,只要他不愿,我不会强加给他。”
“你知道——”Elrond无力,他不愿揭开老友伤疤,但不得不如此,“你知道你的父亲,欧瑞费尔先王也是这样说的。”
也曾信誓旦旦保护王子周全,守护全族安乐。然而黑暗降临,身不由己,年轻的王子不得不放弃自由,身披战甲头戴额冠,与父亲与族人并肩征战。直到亲眼所见在他心中战无不胜的父亲冲锋在前,被毒箭射穿心脏。根本来不及悲伤,来不及哀悼,王子临危受命,重整旗鼓,扛下先王对家国对天下发下的誓言。
这一扛就是数千年。
人与树木不同,成熟并非潜移默化,而是在一夜之间。
冬去春来,年复一年。花谢花开,却再回不去少年。
Thranduil闭上眼。
“如果你不幸言中,当我死时,密林必定早已零落。我不逼他,他可以自由选择接或不接。”
“Thranduil!”
联盟之战后,Elrond少有连名带姓直呼老友。
“你太自私了!”
Thranduil苍蓝眸子冰冷Yin沉丝毫不见暖意:“你第一天认识我?”
他曾以为自己足够狠心,如同孤山之夜他对加里安的嘱托——在他身后扶持王子,接替他守卫全族,守卫整个密林。
然而,他错了。单单是看着爱子受伤不醒,便像是死过一次,心疼慌乱不曾表露,却真切折磨着他。
如何舍得呢?怎么舍得让王子在丧父的巨大悲痛笼罩下走上冰封的王座,从此孤独一人埋首枯燥无味的治国琐事,被迫肩负全族上下兴衰存亡,再无随性自由,有如身心俱死——他历经过的,如果可以,不会让爱子重蹈覆辙。
然而这一切只是他的意愿。Thranduil比任何人都清醒,一旦他有何不测,他的叶子必定踏上这条艰涩之路。
不合时宜的私心想法,偶尔对数千年的老朋友吐露一番罢了。高位不胜寒,他所能做的也只是尽力拖远这个期限,撑起一方乐土,将他未曾有幸享用的那些失落了的光明与温暖,统统归还在爱子身上。
“你说过,如果他愿意。那假如Legolas更愿意成为王者呢?你从不让他尝试,怎么就知道他不喜欢?”
“Elrond,你喜欢么?”
领主大人不知如何回答。
国王敛首轻笑,缓缓靠住床边的帷栏,以游丝般的低弱嗓音:“不可能有人喜欢,你知道。”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
联盟之战,至高王以身殉国,Elrond痛失向导。彼时,犹如深夜远航,灯塔忽然失落,水手辨不清方向在苍茫无际的海上无助乱撞,很快葬身滔天黑水。
幸运的是,Elrond并不是孤独的水手。同伴的安慰格外苍白无力,然而还是王子的Thranduil从未说过任何安抚的话,只是时不时顺路跑来他的营地,与他讨论战局形势。Thranduil言辞不羁傲慢,一开始Elrond强忍不快,后来悲痛加之怒火实在忍不住,两人常常提剑上马,从黄昏一路打斗到深夜,直到筋疲力尽双双扑倒草地,枕着霜露睡去。
几次过后,Elrond再迟钝也明白Thranduil是引逗自己发泄出来。说也怪,过不多久竟也好了,至高王新丧的悲痛欲死荡然无存,有的只是继承王者遗愿誓死驱逐黑暗的决心。
言谢太矫情,不提又刺在心里痒。Thranduil趁他失神挑飞他的剑,翻手将锋利刀尖顶在Elrond战甲外心口的位置,神采飞扬,笑得格外好看——
“传令官大人,等我们赢了,你请我喝酒!”
扬尘蔽日,阳光晦暗,中洲大地战火四起,时局动荡不定。面对索lun难以计数的黑暗大军压制,没人敢说一定能赢。然而,辛达王子寥寥数语,却令Elrond无比笃定。
会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