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过半,忽然有同学拍拍任惜遇的肩:“班长,老程叫你去一趟办公室。”
任惜遇有点懵,点点头便起身往外走,走到教室外面又被人叫住。
陆自寒还没摘做题时戴的金丝边眼镜,看着颇有几分人模狗样的矜贵。陆自寒皱着眉打量他一阵,随手把校服外套丢给他:“穿上,不穿校服等着被程乾找茬?”
任惜遇抱着衣服,才想起自己回校匆忙,忘记穿校服了。他穿上陆自寒的外套,对他说了声谢谢,就要转身离开。
“任惜遇,你是不是发烧了?”陆自寒拉着他的胳膊问。
任惜遇急于甩开陆自寒,说话便不太客气:“是呢,托陆少爷的福。下次麻烦您,爽完了记得给我洗个澡。”
陆自寒冷笑一声:“没听说哪家少爷那么大规矩。”
陆自寒口中的少爷显然跟任惜遇不是一个意思,任惜遇实在没Jing力搭理他的冷嘲热讽,拽过衣服袖子,头也不回地朝办公室走去。
“程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吗?”任惜遇在门口乖乖敲门,程乾却不像往常那样笑着打招呼,只是坐在办公椅里淡声说:“进来。”
任惜遇谨慎地走进办公室,虚掩上房门,踱到程乾旁边。
程乾扶着黑框眼镜,给他拉来一张椅子:“来,你先坐。”
任惜遇忐忑地坐下,看着程乾一言不发地低头改作业,斟酌着问:“老师,是不是我假期作业写得不好?我其实……”
一叠物理卷子被放在任惜遇面前。“你看看这几张卷子的最后一道大题。”程乾对他说。
任惜遇低头翻阅,顿时在心里喊糟。这一帮同学是最不学无术那一批,抄的都是他的作业,而他发烧烧糊涂了,把一个基础公式写错了,结果这群人全跟着写错,不被抓包才有鬼了。
“对不起程老师,是我纵容他们借鉴作业。”任惜遇果断揽下烂摊子。
“上星期刚夸完你学习态度好,今天就出这种事。”程乾板着脸教训他,“同学关系是这么搞的吗?你看看你,现在还在包庇他们。”
“对不起程老师,我知道错了。”任惜遇低头认错。
程乾叹了口气:“惜遇,我拿你当自己的弟弟才跟你说这些。我看得出你和那些公子哥儿不一样,你是有志气的,不能被他们的风气带偏了知不知道? 我知道你跟同学关系好,怕他们心里不痛快,这次就算了,你和他们把这题的解题思路完完整整写一遍,再交回来给我检查。”
“好的程老师,我现在就回去写。”任惜遇立刻说,起身便要走。
“欸,你走什么,坐这儿写完了,直接给我检查不就完了?”程乾忽然按着他的后颈把他压回座位上,拿过纸和笔放在他面前,另一只手仿佛惯性一般,自然地搭在他肩上。
任惜遇忍着不适,竭力集中Jing神写题,想赶紧写完赶紧出去。可越是着急越是容易出错,一个简单的物理公式能笔误三四次。
程乾今天不知用了什么香水,过于厚重的松木香此刻像烧蜡一样涌进任惜遇的鼻腔,勾起他胃里一阵一阵反酸。
“你今天怎么回事?小脑袋瓜冻懵了?”程乾忍不住笑起来,又捏捏他单薄的肩膀,“我听说越瘦的人越怕冷,你这衣服不太够啊,穿了几件啊……”
程乾带着香水味的手指挑起任惜遇的衣领时,一阵恶心任惜遇的冲上口鼻,他猛地推开程乾,逃到角落摆着的垃圾桶边,一下跪着吐了出来。
任惜遇这两天回家根本没怎么吃东西,只能一个劲地吐酸水,吐到鼻腔发热,眼里滚出大颗大颗的眼泪。
“惜遇,还好吗?”耳边传来程乾焦急的关切声,任惜遇没有力气回答,吐完依然对着垃圾桶一阵一阵干呕。
这时有同学敲门,办公室门没关紧,敲了一下就开了。一道阳光干净的少年音传了进来:“程老师,我是刚来的转学生,我叫厉邵扬。”
任惜遇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不可置信地抬头看过去。
程乾还在手忙脚乱:“邵扬啊,厉总跟我打过招呼了,但是我这儿现在有点顾不上你,要不你先去寝室,我过会儿再来帮你安排行吗?”
“这位同学还好吗?”厉邵扬关切地低头看了一眼,顿时惊讶地叫出声,“晏晏!”
程乾一愣:“怎么,你们认识?”
“是啊,他以前是我的家教老师来着。”厉邵扬先是开心,看到任惜遇的脸色又皱起眉,半跪在地上探他额头,“晏晏,你发烧了,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任惜遇咬牙站起来,搭上厉邵扬的肩。此时重逢太不合时宜,但他现在急需一个逃离程乾的借口。
“程老师,你还要批作业,不麻烦你了,有厉邵扬陪我就行。”任惜遇轻声说。
“程老师你忙你的,我跟他好久没见了,正好聊天叙叙旧。”厉邵扬说完,半扶半抱地带着任惜遇离开了办公室。
走到小树林里,任惜遇挣开了厉邵扬,轻声说:“谢谢你,医务室我自己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