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讨厌春天,春天到底有什么好?除了下雨就是下雨,没完没了的下雨,下雨果然是没烦恼的小孩才会感到开心的事情。大人?大人只会觉得郁闷得要发霉了吧。
“又要废掉一双鞋了。”钱鸣安脚下踩着水,心里如此烦恼着。
打着伞也遮不住,雨滴左右夹击、冷冰冰要往脸上飘,过shi的空气钻进鼻腔里,腐蚀着人的神经。
“倒霉啊,真倒霉。”
钱鸣安觉得最近倒霉这两个字好像就刻在他脸上,似乎谁看他的眼神都带着点异样。
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没成想撞见了上学期来的转校生——谢绪和。是缘分吧,短暂地当过两年同学后再度同校同班了,他们之前只能算是泛泛之交,如今再见面一切都变得更为尴尬,连主动开口打招呼都成了难题。
谢绪和的眼神朝他的方向望来,眼波悠悠,钱鸣安总不好视而不见,怎么说还是要给人家一点面子的嘛。二人视线一交汇不约而同地举起了手来,钱鸣安挤出一个假笑打算潇洒敷衍错身而过,然而出乎意料的,对方直直朝他走了过来。
“你不参加晚自习吗?”
“我参加什么呀……”钱鸣安故作坦然,满不在乎地继续说道:“陈青说管不了我,让我爸妈带回家自个教育。”
谢绪和对他的事迹略有所闻,倒也不意外班主任的态度,“其实我也没觉得他能管得了谁。”
“英雄所见略同。”他们班主任年纪不大,性格古板,钱鸣安觉着清朝的僵尸从棺材里爬出来都没有他身上那股迂腐味刺。
“你怎么从外面走回来?”
“回来拿东西,走的时候忘记拿了。”
“哦,你不晚修?”
“一直没有。”
两人这半生不熟的关系,以钱鸣安的耐性再聊半句都嫌多,于是眼神向后游移而去,匆匆道:“那我先走了,我爸还在外面等我呢,拜拜。”
“再见。”谢绪合偏过头目光一点点松开钱鸣安穿过他身旁的衣角。
真不知道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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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校门外压根没人在等钱鸣安,他得一个人怀揣着沉重的心情淌着水走到地铁站,然后老实坐回家。
除了回家他也没本事敢乱跑,毕竟他全身上下总共就两张稍微值钱点的卡——交通卡和校卡。况且再出格一次,他真怕他爸一个暴脾气把他腿给打断。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不过简单来说就是他晚修跑去网吧被抓了。
他交了有家长签字的同意书申请不参加学校的晚修,然而这是十足十未经确认的事实,实际上他既不在家也不在学校,没有人知道他跑哪去了,所有人都被骗了。其次他也不是真心想到网吧去的,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那天晚上去了网吧。
被抓包的后果自然不好受,又是被记过,又是叫家长,遭受了段长、班主任和热心的科任老师轮番的口头思想教育,还写了一份好长好长的忏悔书。这么一个大套餐真心让人吃不消,厚脸皮如他都有点感觉自己愧对在座各位大哥大姐大爷大妈的培养。
虽然陈青嘴上说着对他管束无能,让他爸妈带回家自个教育,但家长们就是吃这一套,生怕自家孩子被轻易放弃,这两天打电话烦不胜烦地在求情,打完电话又批了他一顿。找个趋势下去,估计再过几天他就能成功坐在教室里被全方面监控着自习了。
即便他痛定思痛说着会悔改,但他对父母的良苦用心的态度依旧是那三个字——没必要。说他是不识好歹也对,毕竟他打一开始就没觉得自己是会读书的料,没想着在这方面会有什么大成就,他的胜负心也没有放在这上面过。他前女友是数学代表也没见他数学学得有多好,喜欢说白了就是图人家脸蛋漂亮。
这几天家里的气氛不太好,他一进家门整个人都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不敢再似以前那般当大爷——穿上拖鞋书包一甩就往沙发上躺。
他家里是开酒楼的,因为他在学校惹出的破事,这几天晚上他爸妈都早早回家为的就是甩点脸色给看他,钱鸣安不服也不行,谁让他倒霉呢。
在饭桌上,钱父突然郑重宣布了一件事,可以不用去晚修,但是要接受家教的一对一辅导。
这件事不容钱鸣安讨教还价,他能做的就是乖乖认命。他这从小到大在学习方面唯一值得炫耀的事情就是从不参加补习,这下真是什么都没得吹了。
钱鸣安为此郁闷了一晚上,左右在床上翻了半天也睡不着,手伸进裤子里想放松一下,脑子里也尽是白天乱糟糟的画面。
睡了三个小时不到钱鸣安就被迫起床了,没想到还挺Jing神的,但持续到第二节数学课浓浓倦意猛得翻涌而来,所幸后面有个大课间给他补眠。
下课铃一响他就趴下去睡了,方逐坐在他的斜后方看他强撑了一节课,感到好笑,走到他旁边,打趣道:“哟,昨晚又去干什么去了?”
钱鸣安微微抬头,眼睛睁开一线朦胧地瞥见方佑撑在他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