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殿试的名次,赵太保已经与皇上确认过几次了。
可能是春闱时候为了沈鸣能不能上榜而苦口婆心劝过,这一回,皇上倒是很好说话。
沈鸣的答卷属于中游,皇上就给了个中游的名次,没有让人落榜,但名字也得化上一笔,因为沈鸣已故。
至于另外三位出身于与沈家亲近的官家的子弟,当日殿试都缺席了,也就省了事儿。
皇上认真看了名册,颔首道:“就这么定吧,让填榜官如此发榜。”
赵太保应下。
皇上端起茶,抿了一口,视线从三人面上过,道:“几位爱卿一块来,总不会是为了名次这么些事儿。今儿御书房也没有外人,有什么就只管说。”
赵太保道:“平西侯府那事儿,迟早都得有个说法,皇上,臣以为,早下决断比拖着强。”
皇上“唔”了一声。
陈正翰在心里暗暗叹气。
事儿要说,却也很不好说。
别听皇上讲“有什么只管说”,他们要是开口一句“您是不是面子上过不去才一直拖着”,那他们三个一起收拾收拾回家养老吧。
那种话,也就四公子能在御书房里说一说,还得是运气好,皇上心情没有那么糟,说完了才不至于被罚被骂。
金太师咳了咳:“皇上,除非您是十几二十年的、不打算将平西侯府平反,不然,无需拖着。”
他今日嗓子不适,说话声音很哑,语速又慢,简单的几句话,落在人耳朵里,其实没有那么舒服。
也亏得金太师德高望重,是先帝定下的辅政大臣,是帝师,能说些逆耳的话。
“当年给赵家定罪,误也好、错也罢,您自觉有责任,我们这些当臣子的,又何尝没有?”金太师又忍不住咳嗽两声,“让您被沈家误导,让您在那种步步紧逼之中不得不给平西侯府与夏太傅定罪,是我们这些当臣子的失责啊!”
赵太保看了眼金太师,怕老太师说着说着,情绪上来了控制不住,赶忙接了话过去。
“皇上,”赵太保道,“臣和太师与夏太傅同朝为官这么些年,最后看着他得了那么一个结局,我们的责任重大。
您不改判,您有您的考量,其实也是在维护我们,不让我们这些老家伙没脸。
可是啊,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臣知当年困境,彼时选择无可奈何,太傅亦能理解,但现在,状况不同了,臣等也想求一求皇上,让我们这两个老家伙,能去太傅灵前上个香。
臣这个身体,兴许能等十来年,太师已是高寿,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
第580章 说客
御书房里,皇上看着这几位,颇为头痛。
他知道,这几位说客少不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却没想到,赵太保几句话,这情真沉。
陈正翰亦跟着附和:“臣为三司一员,这辈子经手过的案子许许多多,自认为,政务还是干得很不错的。
对得起朝廷,对得起百姓。
就只有平西侯府的案子,一直是臣的心病。
当初建言皇上尽快结案,不是臣畏惧那沈氏,而是为了朝堂平稳考量。
臣对得住朝廷了,却愧对平西侯府与夏家。
今日建言,臣有私心,也是为了朝廷。
皇上,臣几个看着您从皇子之中脱颖而出,看着您登上大位,看着您这么些年勤政,知您难处……”
听到这里,皇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众卿也不用给朕寻台阶,”皇上苦笑摇头,“如你们自己说的,你们知道朕的脾气,也知道前几年的不得已,朕做了什么、又错了什么朕心里都知道。
朕也不会一直拖着这事儿,以骁娶了温宴,平西侯府、夏家,说白了,都是自家亲戚。
朕就是、就是脸面上不好看。
当初被沈家迫着定罪,现今又被一众朝臣迫着要改判。
这事儿真是……”
陈正翰三人打起了眼神官司。
皇上亲口说出“脸面上不好看”,已是难得了。
毕竟,大伙儿心知肚明是一回事,皇上自己说,又是另一回事。
赵太保想了想,道:“早改晚改,脸面上差得不多,就是……您先前说过,与四公子常常话不投机,您若想认这个儿子,总不能一直拖着吧?”
金太师亦道:“四公子之事,臣几个原先也没有好好向皇上请示过,借此机会,还请皇上解惑。
您要不打算认,他就是霍家一公子,往后行事,也有章程了,不至于跟前回娶亲时一样,礼部上不是、下也不是,最后瞎掰出了那么多没见过的规矩来。
您要是认,明年四公子及冠就是最好的时机了,往后一切章程按皇子来办。”
皇上的手指捻着茶盏,道:“这事儿众卿误会朕了。哪是朕拖着,是以骁自己脾气犟,要当一辈子霍家人,说什么都不肯叫朕一声’父皇‘,前回娶亲那乱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