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的尽头是一座黑色高台,其上有一面彩绘屏风,描绘的是一个抽象的锻造宝石的图景。屏风前是三座石台,都摆放着软垫,石台前的地面上用银色的腾格瓦写着“茜玛瑞丽(Silmarilli)”。在费诺将宝钻锁进地窖前,他在不随身佩戴她们的时候就将宝钻摆放在这里,展示给所有的来客。费诺走上前去,依次抚过那三座石台,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去。
费诺原本的房间在诺丹妮尔离开之后就被弃置了,他搬到了工坊和书房附近的一间卧室里,一个没有多少生活气息的房间。费诺向来不那么喜欢招待客人,因此除了学徒和侍从们居住的塔楼之外,整个偌大的红堡就只有一间像样的客房,是费诺给芬威的来访预留的房间。于是他们把那间卧室收拾出来,就在这里暂时住下。
这是包含了费诺最多快乐记忆的地方。整座城堡布满了费诺里安们成长时留下的痕迹,写满了费诺和他的学徒们过去的辉煌成就。他们收拾好费诺的旧卧室,擦去诺丹妮尔梳妆台上的灰尘,整理好散乱的书本,打开通往阳台的落地窗,俯瞰雅梵娜的碧绿田野。他们走进每个费诺里安的卧室,看着梅斯罗斯桌上的信件,梅格洛尔书架上的乐谱,凯勒巩墙上的猎物标本,卡兰希尔那些画着数学模型的稿纸,库茹芬爱用的工具,以及双胞胎房中成对的物品。他们走进诺丹妮尔的工作室,里面除了家具外空无一物,所有的东西都在诺丹妮尔离开时被带走。
这里也见证了费诺与芬国昐最初的冲突,虽然不是最悲惨的,却是最令人后悔莫及的。地下的众多厅堂中有着武器库,是在米尔寇的蛊惑下建造。在芬国昐的家堡中也有着类似的场所,而菲纳芬则足够明智地没有效仿。如今那些武器大都失落在了中洲,让这里积满灰尘。尽管菲纳芬经常派人来打理这座城堡,但他显然也乐意看着这间仓库逐渐荒废。
“我不明白。我依然不明白。这里……这是你的家,你儿子的家,可你当时却这么快就决定离开。我知道你迟早会想要去中洲为父亲报仇,但你刚加冕不久就发表了那场演讲。你甚至都没有先来这里看看!你对这个地方就没有一点留恋吗?”
费诺伸手触碰主厅墙上的蓝花楹,端详立柱上的树干纹路,环视着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切。
“在那场演讲之后我回来过一次,来带走所有的武器和珠宝。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亲自参与建造,每一块蓝宝石和紫水晶,每一块石料和木料。曾经我会在每次外出归来后都巡视一遍整座城堡,把所有令我不满意的细节记下来,替换成更新颖或更美观的材料。我从来不能随意地进工坊或书房,因为我只要拿起工具或翻开稿纸,就可能泡在里面一整天。”他的语气遥远而恍惚,“但在父亲死了之后,一切都变了。我走进这座大厅,那些宝石、雕刻、装饰,我一眼都没有看。我拿走了书房里的文件,但也没有翻开它们。我把那些珠宝和挂毯随便打包起来,但唯有在武器库里,我花了最多的时间。我检查每一把剑的瑕疵,给所有的半成品加工、开锋,分配给我的儿子们和追随者。那段时间,我曾经热爱的一切在我眼中都黯淡无光,对我毫无吸引力,只有打磨剑刃的时候迸发的火星,还有钢铁在火把下的反光能让我感到振奋和雀跃。我已经坠入黑暗,诺洛芬威。我早在化为灰烬之前就死去了。”
“可我听说你到了中洲之后还研究了辛达语。”
“为了更好地煽动我们在大海对面的亲族,和我一起讨伐魔苟斯。确实,有那么一小段时间我好像恢复了一些,尤其是在奈雅芬威无数次向我抱怨烧船的决定之后。但每次我望向魔苟斯的火山,除复仇外的一切又变得完全不重要了。”费诺转向他,“你难道没有同样的感受吗,诺洛芬威?你难道不愤怒,不感到无尽的空虚吗?”
“我确实感受到了。但不是在父亲死后。”芬国昐将手搭上一根金树形状的立柱,“你的母亲和诺丹妮尔都离开了你,所以父亲对你来说就是一切,所以失去了他你就失去了一切,但对我来说并非如此。不,我是在曼督斯降下诅咒之后才真正失去了一切。我的母亲仍然健在,可我却自己抛下了她。我的姐姐比谁都宠爱我,可她却也没能挽留我。阿奈瑞仍然爱我,可我却也没有留下陪她。我带着弟弟妹妹继续前进,却在澳阔隆迪辜负了他们全部。最后诺多的诅咒降临,我再也无法回去,那所有留在维林诺的亲人都对我来说与死无异。这就是为什么我给自己冠上了王的名号,费雅纳罗。我无比怨恨导致了这一切的你,想要踏上中洲之后就与你分道扬镳,去建立属于自己的王国。我想把讨伐魔苟斯放在一边,因为我所‘杀死’的亲人比魔苟斯更多。还有所有追随我的人,他们在死去之前都不会再见到留在维林诺的亲人。我认为我在给予他们你所承诺的喜悦福乐之前,是没有资格为父亲报仇的。”
费诺眉头紧皱,喉头滚动了数次,才问:“那你后来又为什么接过王位,带着所有人围堵了安格班,监视了魔苟斯这么久?”
“因为,兄长,”芬国昐扯了扯嘴角,“他杀了你。”
他们紧张地对视了许久,芬国昐突然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