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ss心里一震,下意识地回应,脑中却一片混乱,“Richard,我……”
Hayes轻叹一声,继续说下去,似乎并不在乎Doss的回答,“你知道吗?我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很早很早以前,可能十多岁的时候就这样了。但是……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只有你一个人可以救赎我,也只有你一个人可以伤害我。
“你之前问我,我当年是怎么保证的……你说,你对我很失望……是的,我也对我自己失望。可是有些事情不得不做,有些事情别无选择——或者说,表面上可以选择,但最终只能剩下一个合理的选项。十六岁和四十六岁……区别就是,那个时候我满心都是‘我想做什么’,但事实上我现在只能考虑‘我能做什么’……”
“Richard,对不起……对不起……”Doss通过握紧方向盘来控制自己颤抖的手,只能一遍遍地诉说着自己的歉意。
让Doss更加紧张的是,这些口齿不清的琐碎叙述,对于Hayes而言实在过于反常。
好不容易把车停好,Hayes似乎睡着了,Doss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发现果然滚烫。
Doss简直恨透了自己,都是因为他的鲁莽和武断,不但伤了Hayes的心,还让他在外面着凉发了烧。
Doss第一反应就要重新发动汽车,带Hayes去医院,却被Hayes一把拉住了手。
他的手背发着不正常的热度,手心却凉得让人心惊。
“我不要上医院。而且在这个时候最好不要让人知道我病了。”
Doss心疼地搂过他,嘴唇触了下他的耳廓,语气温柔而强硬,“好。但是明天烧不退的话,你就算不上医院,我也得叫医生上门看看。”
Hayes答应后,Doss又想把他抱下车,却被Hayes拒绝了。
“你今天还没抱够呢?小心又闪着腰。”
Doss心里既酸又甜,轻笑了一声,尽量分担着Hayes的重量,扶着他上了楼。
安顿Hayes上床以后,Doss急着去找药,也顺便做点东西给Hayes吃,却被Hayes一把攥住了手。
“不要……不准你走……”Hayes已经处于半梦半醒之间,不经意地就流露出了此刻他心里最深的恐惧。
只是因为Doss在,Hayes就会感到安全。
从十六岁那年起就是这样——
Hayes握住Doss的手的时候,就不再怕那些残酷的战争故事。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过往事,但这两幕在Doss眼前重合起来的时候,Doss发现那些记忆仍然如此清晰地被储存在他的脑海中,历经多年依然鲜活生动。
“Richard,你得吃药,你还得吃点别的,我就离开一小会,可以吗?”
Doss用空闲的那只手抚上Hayes的手背,商量的语气极尽温柔。
然而现在的Hayes已经不算完全清醒,他呻yin着摇头,甚至任性地皱起了眉。
孩子气的举动让Doss忍不住发笑,随后又涌上几分酸涩的感动。
Doss思忖了一下,脱下了自己的外套,轻轻放进了Hayes的臂弯里。Hayes立即下意识地抱紧Doss的衣服,Doss也就顺势悄悄滑开了手。
Hayes抱着外套蜷身而眠,看上去如此脆弱,甚至易碎。Doss知道,Hayes的这一面永远只会对自己表现,也只有自己有守护这份脆弱的荣幸和义务。
Doss默默地对自己发誓,这次的事情决不会再重演,只要他还在Hayes身边一天,就一定要护他安好快乐。今晚他伤害了Hayes,是他那么多年以来的第一次,也必须是此生的最后一次。
Hayes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习惯性地瞄了一眼窗帘的缝隙,估测大致已经是早晨。
自己感觉了一下,再摸了摸额头,烧已经退了一些。
另一半床铺有些凌乱,Doss昨晚应该是在自己旁边睡过的,那么现在大概是去做早餐了。
这个时候Hayes才慢慢反应过来,自己昨晚好像对Doss太宽容了一些。
说起来,他知道多少,就在那里义正词严地给自己上起课了?他又哪里学来的那么文绉绉的词藻,平时也没见他多能说话,怎么每次一和自己吵架,口才就好到简直能竞选议员去了?
虽然Hayes理性上知道,他以不作为的方式间接导致了肯尼迪遇刺,Doss自然不可能就那么轻描淡写地接受这件事,但现在眼下已经不存在Doss不能理解、甚至要危及他们关系的风险,Hayes反而开始不合逻辑地觉得不能就这么原谅Doss。
那会在公墓,Doss抱上来道歉的时候,自己居然连反抗都没反抗一下,就照单全收了。
不行不行。Hayes此刻就是蛮不讲理地觉得自己亏了。
Do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