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落心里暗叫不好,又来了。
刘菀一直没把手收回去,显然是有情绪了,固执地拿着纸没动。
程忻然最近因为闹着要艺考的事儿,跟爸妈关系降至冰点。程越峰也知道最近刘菀一直没跟程忻然计较,其实对她忍无可忍了,这会儿眼看着要爆发,桌上一大家子都在,还有差点儿过门的景老师,赶紧劝自家老婆:“别管她,她爱怎么着怎么着,都这么大了纸不会自己拿。”
刘菀平时待人温和,脾气上来谁哄也没用:“程忻然,这么多人看着我给你面子,别在这甩脸。”
禁止夹菜区的气氛过山车一样起伏,刚才是尴尬,这会儿异常僵硬。
程忻然低着头快速吃饭,眼泪掉进碗里。
至于么,至于在七大姑八大姨面前、在景哥面前连名带姓地喝她么,她不是小孩儿了,要面子,就因为不是亲生的所以百般挑刺是吧?
最后一句她没忍住喊出口了,眼泪婆娑嗓子沙哑地。
餐桌上所有人齐刷刷看过来。
她摔筷子回了卧室。
景灼扭头看了程落一眼,两人交换眼神。
“都别去。”刘菀脸色很难看,竭力忍着,“让她在那呆着吧。”
程越峰今天忍得比较好,主要是这些天跟她打持久战习惯了也累了,挥挥手让大家继续。
“这几天闹脾气。”程越峰叹了口气,“非要学美术,咱不知道小孩儿怎么想的,以为走艺考就万事大吉不用努力了?”
“也不一定,我看她是想学。”程落帮她说了一句。
“你这个哥怎么当的,看你妹艺术学习都搞不好回来家里蹲高兴是吧?”刘菀瞪了他一眼,看向景灼,“小景怎么看?我家三个白大褂,对美术艺考一类的都不了解。”
“我也不了解。”景灼说,“这个得看情况,她要是铁了心想艺考,任谁摁着继续学文科也学不进去。”
而且程忻然这种谁也不服管成天整幺蛾子的,要逼着她学不喜欢的,不定怎么把天作塌。
浮躁,但其实肯努力了也很赶趟,刚才景灼在书房里看她做的题,正确率挺高。
“之前学过几年。”程越峰有些松口,“现在去集训这一年多,能赶上人家吗?”
“这得看她自己。”景灼笑了笑,“逼着她学文科是肯定就那样了,她不愿意学,到时候撑死民办本科,不如让她这个寒假先去试试,听听专业老师意见,和她自己的坚持程度。”
刘菀在犹豫。
“下学期的课我监督她预习,一个寒假,不会耽误学习进程。”景灼说,“孩子不小了,不是没有主见,给她机会未尝不是好事。”
餐毕,一屋子亲戚慢慢散了。刘菀一会儿值班得赶过去,程越峰也被医院一个电话从休班中进入加班状态,两口子结伴匆匆离开。
“你是程忻然救星。”送完所有人走,家里清净下来,程落笑着小声跟景灼说,“去跟她说说吧。”
景灼敲门走进书房的时候,程忻然整个人团在椅子上,还在抽噎。
“出去,找你爸妈去。”程忻然又一次以为是程落。
“我没爸妈。”景灼走到她旁边,拉了张椅子坐下,语气平静。
程忻然猛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吸了吸鼻子:“景哥对不起……”
“景哥没事儿。”景灼拿起纸盒给她,轻声问,“为什么突然赌气?”
太稀罕了,程忻然第一次见到景灼这么温柔的一面,不好敷衍他:“我也……不知道,平时那样习惯了,不好意思接受她的关心,好像别别扭扭不理不睬才是正常的状态。”
“那你知道她是关心,对么?”
“嗯。”程忻然又吸吸鼻子。
“脸皮太薄。”景灼笑了笑,“我也这个毛病,拉不下面子跟人示好。”
程忻然也笑了,使劲擤了擤鼻子。
“我一个外人可能说不着一些话。”景灼说,“我没被领养过,也根本没人养过我,但如果有真正关心我的人,越是没有血缘关系,那就越珍贵,我愿意把他当成家人。”
程忻然使劲点了点头,突然觉得景哥也是个大可怜儿。
“放下面子跟父母沟通。”景灼问她,“是不是这两天为学艺术的事儿闹别扭?”
“嗯。”程忻然低下头,刚觉得心里暖起来,又被泼了冷水:爸妈跟老师告状说她坏话,还让老师来劝她死心。
“寒假没什么计划吧?”景灼问。
“没有。”程忻然心不在焉。
“二十六天。”景灼说,“我提前帮你联系好熟悉这方面的老师,让老师帮你选机构,如果这二十六天能坚持下来,得到美术专业老师认可,而且没落下学习,就……”
“二十六天什么?!”程忻然猛地蹦起来带翻椅子,大嗓门儿震得书架上有书掉下来,“什么?!”
景灼捂着耳朵,看着她因为诧异和惊喜而瞪大的眼睛:“艺考集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