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苦瓜脸,”景灼回忆了一下,“是不是也在外科替班过?”
“就是他。”程落乐了,没想到安韦的脸这么有辨识度,“我刚调来的时候也被她骂哭过。”
景灼惊讶地转头看他。
“让我苦练抽血,练坏了五根胶皮管子,采血模型都被我扎成巫毒娃娃了。”程落也转头看着他,笑了笑,伸出手,“不小心扎到自己,还留了疤。”
修长的食指上有两个小小的浅色疤痕。
不过这个“不小心扎到自己”实在有点儿弱智,景灼把他的手从自己脸前扒拉开:“真的?”
“假的。”程落站起来,结束满嘴跑火车,“猫咬的。”
“猫……会咬人?”景灼被他急转直下的火车带得思路跑偏,怀疑这句也是编出来的。
程落本来已经往值班室走了,闻言转过头:“程忻然因为被咬跟它打过好几仗了。”
“勺,你是不是对我的猫很感兴趣?”去程落家那晚猫安静窝在水槽里没出来,景灼没见过它,“改天来我家看猫?”
“……就不了。”景灼被他扯东扯西一阵子,心中郁结不知不觉梳开了点儿,“忙你的吧。”
进病房的时候表姑又出来给了他一次陪床证,现在医院严格一人一陪护,验双证。
“表姑,你回去歇着吧,这两天麻烦你了。”景灼跟这个他并不认识的表姑说。
病床上,老太太看不出是睡了还是醒着,皱着眉头没说话。
送走亲戚,景灼打开行李箱。
医院陪护床直接躺上去不卫生,抖开住酒店用的床罩,景灼拉上帘子抻巴半天。
“抖抖索索让不让人睡了!”黄秀茂吼了他一嗓子,然后咳嗽起来。
景灼给她接了水,把床摇起来:“单位那边我请假了。”
黄秀茂只抿了一口,现在喝水都困难。她沉默了很长时间:“二四六七你来,一三五有你姑,这边也有全天护工。”
老太太终于妥协,景灼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哪儿不舒服就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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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陪床四天,本来以为七天二十四小时都不在话下的,然而景灼实在高估了自己的体力Jing力。
黄秀茂病情确实不乐观,吃药、打针、膀胱冲洗、埋管,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穿刺活检都做不了。老太太每天一半时间都在喊疼,没法手术,只能吃药缓解症状、打止痛针。
平常多强势的一个人,癌症面前也是被折腾得不成人形。黄秀茂腹积水严重,下肢水肿,上半身已经瘦得只剩了一把骨头,快速消瘦导致皮肤松垮。
擦身子之类的活她不让景灼干,护工和他一起忙前忙后。
晚上睡眠浅,断断续续也就能睡三四个小时。
景灼他爸是独生子,多年前出了车祸后就黄秀茂膝下就剩景灼,除了一个表姑,都没有可以轮换着陪床的人。
学校那边又不能完全撒手不管,一星期下来,景灼脸色差得很,整个人累瘦了一圈儿。
更折腾人的是周六大清早房东打来电话,说家里有亲戚来,问景灼能不能免一个月房租,让他跟亲戚们挤挤。
前一晚老太太放射肩疼,给她捶了一晚上,这会儿景灼虚脱得怼都怼不回去,说了句“再说吧”就挂了。
黄秀茂这会儿应该是舒服些了,耳朵挺灵:“没地方住了?”
“别说话了,躺着吧。”她声音闷闷的,听着很虚,景灼迷迷瞪瞪地起床开窗通风。
“倒霉玩意儿。”老太太扯了扯嘴角,“这边能租着什么好房子,上我那住。”
景灼被她后半句惊清醒了,肿着眼泡子看她。
这时候程落刚好进来查房,看见景灼顿了顿,又关上门退了出去。
没一会儿又回来了,拿着两个冰袋和一瓶眼药水。
“这眼红得。”他把冰袋给景灼,又凑近了扒着他眼皮看了看,“有点儿结膜炎。”
又不是眼科医生!瞎扒什么!
在老太太面前有点儿心虚,景灼往后退了一步,说了声“谢了”,把冰袋搁眼皮上。
冰冰凉凉贴着酸涩的眼睛,还挺舒服。
这两天程落也挺辛苦,平均俩小时跑一趟病房,主治就他一个,安韦二助,还有位女医生是一助。
对黄秀茂肯定是照顾的,老太太状态好的时候他也会陪她唠会儿磕,各项指数一直盯着。
“小程,”黄秀茂指挥他,“你找找我床头的包,里头有串钥匙。”
“不用。”景灼拿下冰袋,“不方便,我那边离学校近。”
“你现在有几天上班?”老太太呛他,“今天就搬,一会儿我让你表姑过来,你星期二再来,瞅你那虚样儿,孙子似的。”
“科长,他本来就是你孙子。”程落把钥匙抛给景灼。
“就你有嘴。”黄秀茂闭上眼,“把他弄出去。”
“回去休息两天。”程落也不建议他继续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