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陆陆续续的,吊唁的人越来越多。
我站在院子里,像是一个旁观者,冷静的不掺任何感情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看着她们拿着吊唁的纸而来,走到遗体前跪下,干哭两嗓子。然后便站起来,变脸似的,神情平常的和别人说谈。
已经有好几拨人过来,告诉我要和弟弟一起跪着给前来吊唁的人还礼。都被我拒绝了。如果可以,连这个葬礼我都不愿意参加,何况是让我以子女的身份跪在那里。
劝说的人看我这么强硬的态度,或摇头或叹息或皱着眉头不明所以,转身后,并不避讳的说着我怎么怎么的不懂事。
我对那些指责完全无动于衷,他们知道什么呢,每个人最惯常做的,便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他们看不过去的任何人任何事。
农村这样的地方,封建思想最是严重。葬礼上,大庭广众的,我这么的没有孝道,这么的没有规矩,有损的是整个家族在全村男女老少跟前的颜面。
我的不懂事,激怒了家族里最近的亲戚。被指派前来说服我的人,是我的姑姑们。
她们把我拉离人群,站的稍远些。脸上的怒气和不耐烦完全没有掩盖,就那么直接的砸到我的脸上。
“小熙,你怎么回事,这葬礼上,你孝衣不穿,孝带不系。也不哭,就傻站着,你干什么,你丢不丢人。”
大姑开门见山,语气愤怒,看样子她已经忍我很久了。
“他和我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我为什么要给他披麻戴孝。”
我看着大姑,对她的愤怒丝毫不怵。只冷冷的说出事实。
“他到你们家多少年了,就算不是亲生的,人死了,你怎么也得按着规矩来。你这样,人家只会笑话你不懂事。”
“笑话就笑话,我又不在乎。”
“你……”
“小熙,你这样可不对啊。怎么说他和你妈结婚这么多年了,按理来说,你怎么也算他半个闺女,你……”
“谁是他闺女,他配吗?大姑二姑,我实话和你们说了吧,让我给他披麻戴孝,绝对不可能。”
我扯去脸上冷静的面孔,提高音量看着面前两位长者郑重其事的说。
大姑二姑被我说的一时怔住,看看我,再彼此面面相觑,疑惑我这激愤的态度。
二姑对我的反应最先明白过来,可是她的话直接把我心底最不愿意示于人前的伤心往事扯了出来。
“小熙,你叔来你家这些年,是有些地方做的不太好,可是再不好,他现在人都走了,你再揪着那些不放不应该啊。”
“有些地方做的不太好?呵,二姑,这些年他做了什么你知道吗?你们知道吗?恩?”
我看一眼大姑再看一眼二姑。
“知道他脾气不好,不就是喝了酒喜欢说几句胡话吗,人都死了,你现在非得较那点真吗?”
“大姑”我高亢的一嗓子,直接把大姑给喊愣了。
“大姑”我声音有些受不住的抖,我咽了咽唾沫,让自己稍稍冷静一下。
“大姑,你知道这个人”我手指着葬礼的方向。“你知道他到我们家这么多年干什么了吗?我知道,他在你们面前都装出一副很友好的样子,让你们知道,他是一个本分的、和气的老实庄稼人。”
“可实际情况是什么样的,你们知道吗?恩?”我眼上泛上一层雾气,声音也抖的厉害。我不再压抑自己,既然打算说了,干脆就一次性说明白。
“这个人,里面躺着的这个人。他不止一次的咒骂我爸,也就是你们的亲弟弟。他说我爸该死,他说我爸该死得给他腾地方。他来我们家这么多年,不允许我们三个人任何一个对他有一点点的反抗的意思,他用各种暴力的行动来让我们顺服。你们以为他喝醉了只是说几句胡话吗?他喝醉了之后,通红的眼珠瞪着我们,他”
眼泪哗哗的,嗓子一时哽住,心因为再次提及那些痛苦而狠狠的绞在一起。
“他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不止我妈,我弟和我,我们三个人谁都挨过他的拳头,尤其是我,我因为自始至终的不肯妥协,他把驯服我这件事当成头等大事,他要在这个家里当一家之主,所以他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对他不顺服,我就是因为对他太不顺服,所以他对我下手最狠。”
大姑二姑再次面面相觑,皱着眉头,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好像我在无缘无故的冤枉一个死者。
我扯下领口,撸起袖子,给她们看留在我身上再也不可能消失的让我厌恶作呕的丑陋伤疤。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大姑不可置信的伸手想要触摸,还未碰上,我便扯过衣服把伤口掩盖起来。我擦了擦眼泪,然后歪着头微微笑着看着她们。
“现在,你们还觉得我应该给他披麻戴孝吗?”
很长时间大姑二姑都没有说话,不远处前来吊唁的人还在源源不断。丧乐的声音震耳欲聋,看着那葬礼,我从心底里厌恶和排斥。
“那,那,不管怎么说”二姑吞吞吐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