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修诣忙道:“圣尊就在一旁,等他过来了,一定能救下师尊!”
他说着,将宫梧桐抱在怀里,就要去寻宫确。
宫梧桐却摇摇头:“我爹对毒药一窍不通,就连我也研制不出来解药,若是大乘期的修士往我体内输入灵力妄图让我活下去,只会让毒蔓延得更快。”
更何况,他从一开始就从未想过解药这一回事。
“您……”明修诣怔然看着他,无法理解地急声道,“到底为什么?”
宫梧桐朝他虚弱一笑:“你俯下身来,我告诉你。”
明修诣缓缓俯下身,正要将耳朵凑过去听,却突然感觉一个冰凉的唇轻轻落在自己的唇角,带着点微弱的血腥气。
明修诣一怔。
“对不住我骗了你,其实当年,我看到的并非是自己的死期。”宫梧桐的唇露出一抹笑,像是奔波了多年终于能卸下身上的负担,“而是你们三个的死期。”
明修诣忙道:“我知道。”
“你不知道。”宫梧桐摇头。
宫梧桐从来不会将自己心底深埋的事告诉其他人,他口中说出来的,必定只有心中的百分有一,甚至更少。
他第一次看到自己未来时,的确看到了自己的死期,所以在那些年也逐渐毫无负担地开始作妖闯祸,不服管教插科打诨,硬生生从当年病弱的乖顺少年变成人人喊打的浪荡子小圣尊。
直到后来,他在一次闭关时,再次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只是那时的命数却变了。
未来他并未死去,甚至还丧心病狂地去魔族挖了三个人的魔骨,美滋滋地给自己换上,逍遥千年,与天同寿。
宫梧桐当时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命数会变,现在才知道,因为那时明修诣的命数刚刚被改变。
他选了南行,选了活路。
宫梧桐虽然狂妄倨傲,但却随宫确,对世间万物都有一种悲悯之心,他并不认为自己会为了活下去而去挖另外三个人的魔骨,致他们惨死。
过度的自信,让宫梧桐在那一瞬间对天道产生了怀疑和叛逆之心。
天道说他会杀了三个人,他便真的要杀了那三个人吗?
刚刚出关的宫梧桐想了半天,撇着嘴想:“我就不杀,我非但不杀,我还要好好护着他们长大。”
他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想完后也不等,直接带着明灯就杀进了魔族过云江,将那未来三人强行收入了自己门下,悉心教导。
宫梧桐每回都说想要改变命数,但他其实想要改变的只是明修诣三人惨死的命数罢了。
但是越到后面,天道的命轮就转得越快,越既望的魔剑,睢相逢的毒蛊,明修诣的寒冰灵种,每一个都像是一根刺似的狠狠扎在他心中,折磨得他每日睡都睡不安分。
对三个徒弟的感情越深,也让宫梧桐对天道越来越叛逆,他从不在乎自己的生死,每回看到天道想方设法地想要将既定的命数硬生生往正轨上掰时,甚至有种想要和天道作对的意思。
“你不是不想让我死吗?”宫梧桐恨恨地想,“那我非死给你看。”
对宫梧桐来说,死在天道预知的初雪那日,或许也是他这一生终于赢了天道一回的一种证明。
——证明他那些年妄图拯救预知过天命之事并非是可笑的无用功,命数其实是可以给改变的。
天道玄默,无容无则。
既然无容无则,就不该强行立什么“既定”命数这种规矩。
宫梧桐躺在明修诣的怀里,察觉着生机逐渐从体内流失,非但不觉得难过,甚至还轻轻笑了起来。
“之之。”
明修诣强忍着眼泪,讷讷道:“是。”
宫梧桐轻声问他:“你会怪我吗?”
宫梧桐问出来后也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他的之之那般通情达理,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个而怪自己。
但明修诣却哑声道:“会。”
宫梧桐一愣,好一会才不可置信地看他:“哎?”
“你从来……不、不将这事告诉我。”明修诣将脸埋在宫梧桐的颈窝,带着颤音道,“我说我能为您改变命数,您也是从来都不信的,您只想万事靠自己,宁愿去死也不愿同我说。”
宫梧桐噎了一下,干巴巴地道:“你、你可别哭啊,要不然我都没时间哄你了。”
刚刚骂明修诣不掉眼泪的是他,现在让他别哭也是他。
明修诣并没有哭,他双眸发红,讷讷道:“我好恨你。”
宫梧桐愣住。
“我好恨你啊,宫梧桐。”明修诣迷茫地看着他,道,“你没有心吗?”
宫梧桐还没被人这么骂过,好像自己是个负心的薄情汉,吃人就跑似的。
宫梧桐呆呆地看着他,想要在绞尽脑汁说点好听的哄一哄他,但隐约觉得耳畔的声音正在不断消失,视线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暗,但嗅觉却依然清晰,能够让他很清楚地嗅到那漫山遍野的白花香。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