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勒娃急了。她从高脚圆凳上跳下来,铁了心要阻止好友无意义的自暴自弃,凳子脚向后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惹来不少顾客注目。
“女士,这大可不必,他喝的是——”酒保撑着胳膊从吧台另一端滑过来,讨好地笑着,息事宁人地说。
“我当然知道他喝的是什么!”米勒娃不耐烦地低吼道,回头冲阿不思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阿不思,你不能一有心事就没节制地喝可乐!”
酒吧静了一瞬间,背景音乐也正好在这时切换。很快,看向他们、指望着一场热闹——或许女人会把酒泼到男人脸上、或许男人会强压愤怒大步离开——的人们索然无味地收回注意力。可乐从来不是闹剧的良好催化剂。
“米勒娃,我懂……”阿不思苦涩地说,“但我忍不住……”
“好吧,”米勒娃不再坚持,伸出的手转而揉了揉阿不思头发,带着怜惜,“瞧你,还是那个为了一道竞赛题绞尽脑汁的高中生。”
“要是我早恋过——”阿不思嘴唇蠕动着。
“什么?”米勒娃皱了皱眉。
“——早些练习过就好了。”他模糊地改口。
“听着,阿不思,”米勒娃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伴侣相处不是刷题。”
“我处理不好。”他捂着心口,神色难过,“我没法让自己过去……该死,我也想沉稳一点儿!”阿不思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我是说,像你之前就很理智——”
“‘和平分手‘,”米勒娃打断他,倔强地望向一盏昏暗的壁灯,嗤笑一声,“那都是表面说说。”
“……对不起。”
“都过去了。”米勒娃深深地呼吸,“还是说说你吧,今天是你的主场。鉴于你们已经步入婚姻……”她端详着他的戒指,“……问题可能麻烦一些。当然,如果你需要法律支持或者咨询,我随时可以打给瑟拉菲娜——”
“你在想什么呢!”阿不思惊叫,脸上的迷糊惆怅一秒钟消散了,“我当然没有要……”他凑近她,把“离婚”两个字说得比蚊子声还轻。
“很高兴知道这一点。”米勒娃耸了耸肩,“那么具体是怎么回事呢?我不能再花半个小时光看你喝可乐。劈腿?家暴?还是转移财产——”
“天呐!”阿不思听不下去了,颤抖道,“为什么你想到的都是那么可怕的东西!”
“我习惯从最坏的情况开始考虑。”
“没有、没有,米勒娃,”阿不思不停地摇头,又喝了一小口可乐,“没有那么严重……只是,”他闭上眼睛,酝酿着,仿佛在脑中和自己激烈辩论,“只是,我觉得他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盖勒特·格林德沃心思不在你身上?”米勒娃像在重复一个笑话,“可是他的主页,还有Iional House频道,几乎被你一个人占满了。Ins平均每天两条打底,昨天应该有三条。让我看看——”
“放下手机!”阿不思突然低吼。
“喔、喔,阿不思,放轻松。”米勒娃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机倒扣回桌面上。
“对不起,我只是……”阿不思苦恼地将手指插进头发梳理,同时也在试图整理思绪,“米勒娃……你不觉得是这样吗?越是在现实中关注不足,才越要在网络上用夸张的表现来掩饰……”
米勒娃品味了一番话中的意味,小心翼翼地问:“那,私底下他冷落你了?”
“上帝啊,他爱他的手机。”阿不思泄气道,“最近他本来就忙——乐队Jing彩排练到很晚。可是之后呢?他宁愿拍一张合照修半天只为发上网,也不肯花这时间多和我说说话。”
“手机依赖症,现代人通病。”
“我不知道他究竟出于什么目的。炫耀吗?还是报复。”他继续说。
“报复?”米勒娃认真起来。
“我之前……”阿不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承认了,“忙功课忙找实习的,经常给他锁外头……”
“唔,依他的脾气……不排除‘报复’的可能。”米勒娃说,接着轻快地拍拍阿不思的肩膀,“我认为你们当下最需要的是沟通。还有,乐队的事情他要忙的什么时候?也许之后你们可以去趟小旅行,度个周末也不错。新鲜感很重要。”
“就到今晚为止,”阿不思呆呆地说,“现在正在演出。”
“正在!”米勒娃吃惊地倒吸一口,“那你为什么在这儿而没去看演出?难道他没有邀请你?”
“他当然邀请我了……我也打算去了,”阿不思生硬地盯着那小半杯可乐,“但是半路上我决定还是不要,所以——”
“所以你就给我打了电话。”米勒娃帮他把话说完,“可是为什么?”
“……歌迷。”阿不思抬起头,盯着朋友看了许久,才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阿不思?我不太明——”
“到处、到处都是歌迷!”像一个闸门被打开,阿不思撑在吧台上,拳头不知所措地收放,“我分不清……他们到底是喜欢歌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