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掩清和皱着眉不说话,他又道:“记得吗?方才我还给你买了柚子糖呢,怎么转眼就认不出我了。”
掩清和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嗯,对。可是……”
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不对劲吧,我一见他对你的样子就觉得他不对劲。”掩清和犹豫不决,慕子云面色不佳,癸弈还毫不客气地火上添油了一把,“鬼王大人什么时候跟你熟到走路都要牵手了,这不明摆着怕你逃嘛。”
像是走在路上忽然被雨点砸中、又接连被砸了多下才确信是下雨了的行人,掩清和这才恍然大悟,一边挣扎着一边挪动脚步,嘴里道:“你、你先松手。”
那身份存疑的慕子云见他这般,自然是松开了手,道:“清和,你竟是信他不信我?真叫我难过。”
慕子云时常这样说,可那人面上总带着笑,说这话时语气也总拖得无赖又绵长,断不是这般没好气的模样。
意识到这一事实,掩清和又不着痕迹地倒退了几步。
只是他也并没有觉得此时此刻的癸弈有多少可信度,颇有些手足无措地攥紧了肩上的小包袱,踱着步与他二人拉开同等的距离。
一时陷入僵局,危险气息逐渐在他三人之间蔓延。
“别这样看我,这可不关我的事。”还是癸弈先打破了沉默,他回避着慕子云的目光,冲着掩清和挥了挥手道,“掩大人,这是你个人恩怨,我就先走了。”
一听他要走,掩清和也顾不上谁更可信谁更不可信,连忙拽住他,道:“别呀,你、你再陪我一会儿,等到――”
他话未说完,便忽得听见一阵利器破风声,几乎是贴着他的脊背袭来,而目标却又不是他,只是插肩而活、“铛”地一声钉在了地上。
动静太大,惹得掩清和下意识回头去看,同时也被人一把从癸弈身边拽了开来,他视线还未定格、又只能忙碌地跟着往上移,是又见得慕子云来拉自己,连忙像是被烫着了一般甩开他的手,急急忙忙跳到了几步之外。
掩清和上上下下打量了慕子云好一番,却是见得这个慕子云手上拎着一把长枪,是他在卧房里见过的那一把。
而那枪尖所指四周,地上竟是留着一滩皱皱巴巴的皮。
见着这人皮,掩清和便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慕子云整日念叨着的任起枝,便是一切都解释的痛了。
可眼下他还是无法确认面前这人的真伪,只能问了句:“你,你是谁?”
掩清和问完又顿了顿,兴许是觉得这个问题不妥,便又问道:“等等,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平日里我都是怎么喊你的?是慕哥哥还是子云哥哥?”
慕子云本来还想开口问些什么,却忽然听掩清和问了这个问题,只能思考了一番,而后回了句:“你。”
看见癸弈诧异的眼神,他又对着掩清和道:“若不是有求于我,你平日里同我说话哪来的什么称呼,你自己还不清楚么?”
“是吗…”掩清和盯着他看了许久,看着看着竟是眼眶一红、猛然瘪起嘴来,抱怨道:“你怎么才来啊,吓死我了――”
慕子云刚想开口安慰他几句,没想到掩清和竟是两步并作三步、猝不及防地拥了上来,而后将头深埋进他的胸膛,呜呜咽咽、叽里哇啦地哭着,好不委屈。
这可把慕子云吓了一跳,连忙将长枪收好,一双手僵直地不知该如何放,起起落落数个回合,只能一手揽住掩清和的腰,再不慎熟练地抚了抚他的脑袋,好声好气地哄着。
“就这样您还敢让掩大人自己出来。”癸弈站在一旁看了许久,道,“当心哪天就被人拐了去。”
慕子云叹了一口气,弯腰将大哭不止的掩清和抱了起来,而后应道:“今日是我疏忽大意,有劳你费心了,多谢。”
纵使是在鬼界,放掩清和独自一人也算不得安全,这个道理慕子云自然知晓,但由于种种原因,今日让掩清和独行的决定,也并非他无意之举。
好在目的是达到了。
任起枝果真就是冲着掩清和来的。
慕子云将哭累了、睡着了的掩清和送回房中,叫来郭承允守着,便前往前殿翻阅往年卷宗,试图从中揪出些许蛛丝马迹来。
首当其中的调查对象自然是任起枝,只是这任起枝踪迹不定,行迹不明,着实是难以找寻。
不知几柱香过,殿里除却蜡烛偶尔发出的弹跳声,外头也忽然传来了些许闷雷响声,回荡在殿中,平白增添了几分诡异。
鬼界虽没有季节分明,但鬼界处于人间地下,若是人间下雨,雨点噼里啪啦落在地上,鬼界的天空便会轰隆轰隆响,如同打雷一般,颇有些震耳欲聋。
而鬼王大人丝毫不为之所动,只是站在那卷宗柜前,勤勤恳恳地工作着。
就当他以为自己要通宵一整夜时,却是见到了意外之人――为了掩清和能睡的好些,他临走时还点了安神香,没成想那本该安然入睡的人却是急匆匆地跑来了,还是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