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立春抱着一叠报告,脸上流露出恰如其分的紧张走进了史书记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布置得十分朴实,一张半旧的办公桌,两张椅子,墙上挂着领袖画像和几幅又红又专的画。
顾立春坐到史书记的对面,把报告呈上去:“史书记,这是昨晚上赶出来的,请你批评指正。”
史书记伸手接过报告,尽量让脸上的表情变得和蔼些,他翻看了几页报告,点头道:“你这份报告写得不错,小顾啊,你是个很有潜力的笔杆子,有没有兴趣到总场办公室来?”
顾立春心里一沉,稍稍思索一下,便面带微笑地回道:“史书记,现在的我,无论是思想觉悟还是笔力,跟总场办公室的前辈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我拜读过他们的文章,每每都是自愧不如。我觉得我还需要在生产第一线多多锻炼。我要‘脚跟站田头,心向红太阳’,还要在广阔天地锻炼我的红心,手中这支笔只写劳动和人民。”
顾立春语调慷慨,略带激昂,十分具有感染力。史书记只得微微点头道:“不愧是咱们农场年轻一辈的代表,你的思想觉悟很高啊。”
顾立春谦逊地说道:“我们这些年轻人跟前辈们相比,各方面还差得远。只不过,咱们红河农场的前辈们筚路蓝缕、披荆斩棘,为我们开辟一条光明大路,我们这些后辈们无论如何也得踩着他们的脚印前进。能不能那是能力问题,但是愿不愿意做是态度问题。这份报告就是我向组织和总场的表态。我愿意长期扎根基层,为咱们农场的发展做一些实事。”
史书记对顾立春的这番话还算认同:“你的态度很好很积极。这份报告我已大致浏览一遍,有几个问题还不是很清楚,问问你。”
顾立春说道:“史书记请问。”
“关于猪场这个问题,如果真按你说的办,咱们全场今年年底真的能上交一万五千头生猪?”
顾立春说道:“根据我的预估,这个数据是可信的。我们五场最小,人最少,但我们今年年底也能上交四千头,其他分场上交五千头应该没问题。”
史书记接着问:“可咱们农场的粮食都是定量供应,猪饲料也是场里统一供应,让职工在家养猪,这饲料问题怎么解决?”
顾立春不慌不忙地答道:“史书记,我在最后一页附上了解决办法,我的建议是,咱们农场可以自已办一个小型饲料厂,像我们五场已经研究出各种各样的适合猪吃的饲料,我们只需要再添加十台粉碎机和五台搅拌机,原材料咱们农场就有,麦秸、稻草、玉米杆、豆杆、苜蓿各种干草野菜等等,甚至还有芦苇和水草都可以用上,再加上用酒糟发酵,我们可以用免费的原材料做出猪爱吃的美味猪饲料。如果我再扩大一下规模,到时,我们不但能满足五场猪场和养猪户的需要,还能供应给别的分场,费用也相当便宜,他们只需要提供原材料,再给一些工人补贴和机器损耗费就可以。”
史书记翻到最后一页,再结合顾立春说的,仔细一想,这个解决办法确实不错,花费不多。
顾立春抓紧一切机会给史书记打气:“史书记,咱们红河农场摘掉了亏损的帽子,去年又被评为先进单位,农垦局的年局也对咱们进行了肯定,咱们今年应该乘胜追击,再接再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假如今年,咱们可以上交给外贸部一万五千头生猪,如果这些生猪中有一半是优质猪,到时候,咱们红河农场就不仅仅是先进模范单位的问题,那是要在全垦区甚至全省进行通报表扬的。”
史书记看着侃侃而谈的顾立春,突然意味深长地一笑:“小顾,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可真跟小邓很像,怪不得他如此欣赏你。”
顾立春心里叹息一声,要不是站队问题,这会儿史书记说不定已经被他说动了。这个问题必须解决。
顾立春的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拘谨,说道:“史书记,我一看你对我这么亲切和蔼,就不由自主地放开了。”
史书记嘴角挂上一丝淡淡的笑容:“年轻人嘛,就是要大胆有朝气才好。”
顾立春道:“书记说得对,年轻人的特点就是敢想敢干,有试错的时间和机会。我估摸着,也是因为这点,朱书记和邓场才会让我摸着石头过河,去探索适合我们五场的发展模式。反正错了就错了,大不了我们恢复到原样。要是摸索对了,收获就大了。以后的同志们就可以摸着我们过河。”
史书记被这个说法逗笑了。
顾立春继续一本正经地说道:“比如说,我们五场的养猪模式和自办饲料厂要是能成功,那么以后一二三四分场,就可以直接照搬我们这个模式,反正雷我们已经趟了,他们只需汲取有用的部分就是。失败了是我们五场的事,成功了却是大家的。这是百利而无一害啊。”
他想提醒史书记的是,五场是谈场长这一派的不假,但其他分场不是啊。你可以把手伸到其他分场嘛。
他们这场谈话一共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史书记提出各种疑问,顾立春一一解答,给出的解决方案都很实用,还花不了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