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上)
历昌二十五年,正值枫叶鬓红,深秋。
天渐渐入寒了。筹南一代,常以水乡著称。无强光照射,水面依旧波光嶙峋,深绿中透着些许清明,无愧当得一番‘山清水秀’的光景。早年便有老者常言,此地虽chaoshi繁盛,但旱地较少,天灾无情,必定影响此地。历代皇帝却都不曾在意,更无意更改。将此处美景夷为平地后再建堤坝,着实浪费。索性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至数月以前,天灾终究降临。
一连半月骤雨瓢泼,刮倒无数土著房屋。不计牲畜、粮食,伤亡近数百万有余,筹南已然变得破败不堪。苏朝开国以来,通以安民盛业为称,如今百姓喋喋叫苦,惹得当今圣上坐卧针毡,寝不安息。大臣亦也如履薄冰,生怕惹怒龙威。
“朕养你们一群酒囊饭袋又有何用!”朝堂之上,九五至尊一声怒喝,殿中人便抖抖颤颤跪了下去,高呼恕罪。堂堂一朝宰相,威名未存半腥。
“回陛下,筹南一事,臣等必然效力。可天灾难测,若不制止骤雨,停歇饥荒,即使派遍钦差,亦是无用之功。”群臣中兀然站出一人替跪在殿中央的宰相解围。
“哼。”皇帝冷哼一声,“真如你所说,若这雨停不下来,我大苏子民便要统统等死么?”
“陛下洪福齐天,百姓自得安然。”那官员俯首道。
“混账!”皇帝拍了龙案,他听惯了奉承,但心底却是极其反感。“洪福齐天?朕拿什么洪福齐天?如今灾民水深火热,岂是你几句儿戏就可作数的?”
“微臣知错。”官员口上说着知错,却毫无慌张的意味,仍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陛下,微臣到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苦恼的揉了揉太阳xue,“讲。”
官员面上迟疑一下,“……,若微臣冒犯,请陛下恕微臣无罪。”
“准。”
他听罢,心中稍露喜色:“微臣早前听说,筹南乃鱼米之乡,陆地颇少。而今风雨不断,乃至又涨了水,灾情因此而起。若是改水为陆,引渠而通,不仅仅能够减轻灾情,又可引天河造福四方田地,一举两益,何乐而不为?”
皇帝略沉思片刻,大殿之内戛然鸦雀无声。
半晌,皇帝才道:“此法并非不可行,但筹南风景胜地,一经改革,必定面目全非。怕是无机在建一个筹南了。”
官员俯首,“万万请陛下三思,一个筹南,却换百姓安宁。而天下之福,又怎是一个筹南所交换得起的?”
皇帝并没有表态,只冷笑一下,“如今倒是说的好听,若当初拨款,尔等真真是用来赈灾,那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般地步。”
丞相听皇帝如此说,也顾不得害怕,唯恐皇帝明言些甚么。抬头奏道:“陛下,臣觉得李侍郎所言极是,臣附议。”
见皇帝不做声,臣列里面又站出几人,齐声道:“臣附议——”
皇帝摆摆手,“依李爱卿所言,似乎已有了人选。此事派谁前往合适?”
李侍郎似是敲定皇帝必问,也无何惶恐之态,只端正跪了下去,俯身高举笏板过额,毕恭毕敬地道:“关于此次筹南钦差,微臣推举户部尚书,”他偏头,余光掠过一旁那人,咬字断句更加分明,“——柳断笛,柳大人。”
朝堂之上立即喧然声起,仿佛炸开锅一般。臣子交头接耳,似乎个个心存质疑。
皇帝点点头,禁了喧哗声,饶有趣味地扫了一眼台下似乎稍许惊讶的丞相,目光便重新转回李侍郎身上,“能担此大任之人,必才华横溢。李爱卿何以断定,柳尚书能够办妥此事?”
李侍郎依旧泰然自若:“回陛下,户部一称‘大农令’,向来以疆土田地为主业,与民生赈灾不脱干系。而今一事,若想止灾迅疾,必然开阔国土,改造水渠。柳大人虽年纪尚轻,但却能治得户部两年有余,期间差错较少,几近不曾。微臣觉得,此事交与柳大人,乃是一计万全之策。”
皇帝听罢,不怒反笑,“你如此道来,朕若不钦点柳尚书,便治不得灾了?”
李侍郎跪在殿下,沉声道:“陛下圣明。”
皇帝思略片刻,似乎亦觉此行甚妥。目光便挪转了过去。“柳爱卿,你意下如何?”
满朝文武,都顺着皇帝的目光瞧去。
那人虽着一身青墨色官服,看起来与旁人无异。而眉目之间却绝lun清秀,段非常人家能够比拟。皇帝言罢,他便迈步上前,来至李侍郎身旁,行跪拜礼,伏地而道:“——此事,臣无异议,一切请陛下定夺。”
皇帝略略皱眉,“朕前阵听说,柳爱卿身子不妥,而今痊愈不久,便出任此行。吃得消么?”
朝臣听皇帝如此直接,暗暗腹诽。
“谢陛下关心,臣已无大碍。”
皇帝便点了头,“既你已此说,那么朕便准了。”
“陛下且慢——”
柳断笛听得此声不由一楞。似乎察觉什么,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