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敲门说大堂有人找,沈宜之噗嗤乐了:“天王老子来了?还得我下去!”
&&&&“一个男孩子,”秘书把手在肩膀处比了比,“个子不高,拿着水务局方处长的条子,我让他上来,他说什么也不肯。”
&&&&沈宜之满脑袋的钱,没当回事:“老方的条子?我不认识什么男……”念头一动,他抬起头,“是不是白白净净,左眼下头有颗痣?”
&&&&几乎不等秘书回答,他站起来,交代一句“把账收了”,匆匆下楼去了。
&&&&人并不在大堂,他来回找了好几遍,正纳闷,不经意往门外一看,路边的电线杆底下站着个人,穿一身旧衣裳,目光刚跟他对上,转身就走。
&&&&沈宜之当然要追,在东头的小巷里追上了,莫名其妙问他:“你跑什么!”
&&&&小桃枝做贼似的,偷偷往两边看:“怕给人看见……你名声不好。”
&&&&沈宜之呆住,全奉天没人不知道他喝酒嫖妓捧戏子,他自己都不在乎的名声,一个小戏子居然替他捧着。
&&&&小桃枝犹犹豫豫,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师傅说过,人家对我们好,要记着报答,上次那个局儿,多谢。”
&&&&“师傅?”沈宜之的弦儿绷起来:“他让你来报答我的?”他瞄那手里的东西,一把破扇子穗:“就用这?”
&&&&“我没告诉师傅,”小桃枝似乎也觉得东西拿不出手,胳膊略往回缩:“班里不让私自在外头结交。”
&&&&听他这么说,沈宜之又想要了,一把抓过来:“什么东西?”
&&&&“我自己编的,用这些年攒的丝线……”
&&&&攒丝线?沈宜之瞪大眼盯着那团东西,仿佛从廉价里瞧出了金贵,他想起来那张所谓的“条子”,不大高兴地问:“你怎么和老方搭上了?”
&&&&小桃枝觑了他一眼:“没搭上……”他轻声说,“那天他走得晚,我跟他打听你来着。”
&&&&沈宜之噙着笑:“打听我什么?”
&&&&“你叫啥,在哪做事,”小桃枝捋了捋耳边的头发,“他怕你的人拦我,还好心给写了张条子。”
&&&&沈宜之笑得有点过头:“以后离他远点,不是什么好人!”
&&&&小桃枝乖乖点头:“那我走了。”
&&&&沈宜之有些措手不及,又没想好说辞留他,不咸不淡地问:“你哪个班的?”
&&&&小桃枝半转回身,逆着光,胸口薄得像一片纸:“福顺班。”
&&&&晚上,沈宜之就到福顺班来了,小桃枝的师傅接着,瞧那副眉开眼笑的样子,显然是认得大通洋行沈老板的。
&&&&这地方说到底不入流,在南市场妓女巷后身,要是搁平时,沈宜之铁定不屑来,眼下坐在黄杨木的炕桌边,呷着不知道什么酒,心里躁躁的。
&&&&“早想结识沈老爷,奈何没有登天梯呀,”师傅姓何,在火炕下头站着给他倒酒,“今儿真是烧了高香,把您给盼来了!”
&&&&他身边站着个颀长少年,樱桃口勾魂眼,模样漂亮身段也好,频频朝沈宜之递眼风。
&&&&“这是我大徒弟,”何师傅献宝似地把人往前让,“年前刚出科,唱正旦的,”忙又补一句,“文武昆乱不挡!”
&&&&沈宜之知道是谁,有意没接茬,何师父干巴巴赔笑:“艺名叫一叶秋,不出年指定能大红!要说差……”他显得很局促,“就差个够分量的老斗抬举他……”他朝一叶秋扬手,“还不快上炕给沈老爷斟酒!”
&&&&一叶秋要上炕,沈宜之懒懒摆了个手,慢悠悠支起下巴,“大鱼大肉吃腻了,想换换清粥小菜,”他很瞧不上眼地环顾周围,“要不也不上你这儿来。”
&&&&何师父愣住,和一叶秋对个眼色:“小菜……?”
&&&&一叶秋是个年轻气盛的,一甩手一跺脚,干脆走人了,何师父一边赔罪一边用尖嗓子招呼徒弟,弯成个虾子似地请教沈宜之:“顶翎子的,戴髯口的,您好哪一口?”
&&&&徒弟们鱼贯出来,一顺水儿站了一排,小桃枝在里头,看见沈宜之好像吓坏了,坠着头不敢抬,沈宜之戴金表的手腕抖了抖,开始指,先指小桃枝左边一个,何师父介绍:“翠袖巾,唱小冠生的。”
&&&&沈宜之手指稍一偏,又指向小桃枝右边去了,何师父连忙报名字:“一阵风,是……是扮花脸的,您这……”
&&&&沈宜之乐不可支,笑得肩膀都颤了,指头尖一绕一绕地,终于圈中了小桃枝,同时从怀里掏出一沓钞票:“说吧,你这儿的老斗什么价?”
&&&&何师父老半天没反应过来:“您这……”他往小桃枝身上瞟,“这孩子还没出科……”
&&&&“我给他出科,”沈宜之把钞票拍在炕桌上,“戏院、头面、跟班,我包了。”
&&&&福顺班那一夜,小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