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没有死!”
姜云迟骤然抬起眼眸,近乎难以置信地喃声说道:“不可能的!我明明亲手给了他一刀,不……这不可能!段琬夜已经死了,这……这是个假的!”
“我没有死!”刻意加重了说话的音调,段琬夜上前一步,拔出腰间长剑,似是嘲讽一般地对着脚下面面相觑的众兵重复道,“托咱们谨耀侯爷的福,我没有死,我活得很好……”
后半句话未能顺利吐露而出,只听得头顶上方轰然传来一阵穿云裂石的破碎响动,一股强劲而又狠厉的刀气瞬间震开了周遭冰冷得近乎凝固的僵硬空气,雨丝挣扎跳跃着自刀尖漾开一抹迅猛的弧度,而紧接着随之而来的,即是沐樾言于细雨中微微淋shi的修长身影。
我头一次见得他那样悲伤而又无助的神情,心尖像是被人紧紧掐在手中,剥茧抽丝一般连贯得生疼。
仿佛是在整座原本寂静的古晁城内拉开了彻底开战的旗帜,以谭今崭为首的北域军队瞬间倒戈,毫无犹豫地一头加入了段琬夜所处的反叛阵营,而曾经一心拥护段止箫为主的孔绥沐樾言等人则漫无目地地陷入了重重箭雨的包围,彼此迷惘而又焦灼地,下意识里对外来的攻势发出薄弱的抵抗。
我宁愿相信,这只是一场不曾苏醒的噩梦。
归来的时候,众人还在放声大笑着不断憧憬美好的未来,然而转眼的瞬间,方才那没有半点硝烟的战场,已是猝然响起了炮火的轰鸣。
——谭今崭头也不回地彻底加入了叛军所属的队伍,这是孔绥等人无论如何也无法轻易相信的事实。然而,眼前段止箫沾满了鲜血的躯体尚还一动不动地挂在墙头,任由空中汹涌的雨水不断将之肆虐冲刷,似是在时刻向所有人警示着,段氏宗家的最后一位家主,已经就此陨落。
他再也没能开口说出一句话。灰色的眸底分明还漾着晨时微渺的曙光,亦是一寸接着一寸地黯了下去,仿佛一盏燃至枯死的烛灯。
第一把炽烈的大火自远方投掷而来,毫无征兆地席卷了难来客栈的每一处角落,街外有所意识的百姓群众们纷纷卷起家当,争先恐后地朝着暂且安全的地段躲避逃窜,而滚滚黑烟却是无孔不入地充斥了街头巷尾,刹那间遮蔽了众人尚还清晰的视线。
疾驰的箭矢伴随着细密的雨水漫天飞舞,而长空之下,刀光剑影仿若是在不知疲倦地疯狂闪烁,对峙所不断迸发出的铮铮鸣响震耳欲聋,映衬着院墙之外刺人眼眸的灼烈火光,无休无止地冲击着我混沌一片的视线。
意识朦胧中,远方冲天的炮火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手,狰狞而又恶意地将整座难来客栈摧毁得体无完肤。
斜雨纷飞的Yin沉雾霭中,沐樾言那双黝黑的眼眸在逐渐失去以往的清明。箭雨所割裂的细长伤口自他黑夜一般的劲袍下一点点地舒展开来,遍及了握刀的手掌与臂膀。
殷红的鲜血自袖口蜿蜒滑落,滴在积水的地面之上,瞬间激起一圈微弱的涟漪。
姜云迟束起的长发散乱开来,从胸腹至大腿/间,已然划开了数不清的红黑色伤口,喷薄而出的血ye顺着她的指缝无声下淌,滴落在磨钝的刀刃之间,像是未流尽的热泪。
我用力睁大了双眼,勉强于淹没了视线的灼烈浓烟中恢复神智的清醒,咬紧牙关,欲探手去取平日悬挂在腰侧的医用布包。然而偏偏那如雷贯耳的炮火突袭而至,登时震得整座房屋都在发出哀鸣一般的颤动,碎石与沙砾自房梁顶端倾斜而下,无意在房屋坍塌破碎的四角形成一道灰色的屏障。
——室外在刀剑横扫中血流成河,而客栈脆弱的石墙却在火光的毁灭侵蚀中摇摇欲坠。我几次想要从横穿了整个视野的细密箭雨中寻得空隙逃脱而出,然烈火灼烧下布满烟雾的后院早已是骇得一片狼藉,纵是伸长手想要寻得前方能予以求生的出口,最终只也会被空中落不尽的锋利箭矢所伤。
我张了张嘴唇,扯开嘶哑的喉咙唤了几声沐樾言的名字,无奈周遭过于嘈杂,待得人群后方那抹沉黑色的身影有所感应的时候,头顶分散碎裂的巨石已是漫天卷地压迫了下来,彻底将整间厨房的出口堵死。
远方的炮火仍在喧嚣,而刀剑相抵时所发出的刺耳声响却像是在逐步撤离。兴许是我的听觉正在随意识一并模糊,窒息的感觉在扭曲变形的房屋中不断遭受挤压推搡,一度蔓延至胸腔深处。我蜷缩在大块裂石坍塌所围成的缝隙里,下意识躬腰紧护着自己的小腹,唯恐让这尚未孕育成形的小生命受到半点伤害。
时间在漆黑的帷幕里一分一秒地流失。我抱着膝盖窝在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坍塌的碎石堆中,紧闭双眼,勉力维持自己无法局促的呼吸。
无法判断外界的硝烟与烈火还会持续多久,耳畔更是一串连绵不绝的轰鸣声响,在无时无刻地刺痛着我脆弱的耳膜。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觉得自己就将这么毫无意识地昏睡过去,然后就再也不会醒来,而不知何故,心底始终有一个顽强的声音在不断呐喊着我的名字,一遍接着一遍地,肆意温暖着我愈渐趋向于僵冷的四肢。
顾皓芊,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