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等争荣夸耀一心攀高的,此间再无旁人,便也细细说道明白。晴雯听得这话,也是深以为然,因道:“姑娘的心,我也晓得,只二爷却从不理会这些。他也是赤诚,哪里晓得旁人的嘴舌!”说罢,她便将袭人所说提了两句,因冷笑道:“姑娘听听,这样的话还少?一个老太太,一个二爷,只一心待姑娘好,可旁人瞧着岂不眼热。要我说,姑娘万不能心软才是,否则,日后这样的事,可是难料。”
&&&&晴雯这话却不假。
&&&&及等五月五日之后,史家忽而送信过来,翌日湘云便穿着大红洒金短襦,石榴红洋绉裙,整整齐齐到贾家来。她原生得娇憨天真,虽身量稍高,自来矫健轻盈,却也有一番女儿娇态。自贾母那里听得宝玉犹在潇湘馆,再一想先前听到的话,便有几分不快,然则,在贾母跟前,她也只有撒娇的,因道:“我来了,二哥哥也不过来,真该拿一拿他。”
&&&&贾母也知她的心思,略一思量,便笑着道:“他们前头才吵嚷了一回,这两日又都有些不自在,正养着了两日。今儿宝玉过去,也是亲近的意思。倒不必你过去,只让凤哥儿走一趟才是,若他们再吵嚷,可得多劝两句。”凤姐满口应下,一双丹凤眼满是笑意,只往湘云处横了一眼,便道:“我才是坐下来吃了两口茶,想着在老祖宗跟前讨个口彩,也是歇歇脚。不想就有分派下来。罢罢罢,老祖宗有了一个史妹妹,我这个哥儿也合该让一射之地的。”
&&&&这般说笑两句,凤姐方才退出去,一路到了潇湘馆。
&&&&黛玉正与宝玉下棋,边上又有春纤凑个趣儿,正说了几件闲事,彼此也是热闹,却不显亲近。凤姐儿进去见着如此,目光稍有些闪烁,就自含笑道:“可是好了,真真是越大越成了孩子,三天两日总要吵嚷一场。老祖宗那里还只怕你们不自在,使我过来。我说过两日必好的,不必过去。老祖宗偏不听,还说我懒。今番过来,可不就是如此。”说着,又推两人起身,道:“老祖宗还立等你们说话呢。”
&&&&宝玉虽与黛玉和好,却也觉出黛玉疏离之意,又听得晴雯略说了两句彼此大了的话,这会儿正觉得有些没滋味,听得这话,也只得起身过去。好在史湘云、薛宝钗并三春等都在一处,他素爱热闹,才略略提了一点兴致,又因见着薛宝钗,想得薛蟠生日正在初三日,偏没过去,也便提了一声,有意合了场面。
&&&&宝钗自来端庄娴淑,又极精于人情世故,也不过一句话带过,却是淡淡的,不似旧日还有些亲近之意。宝玉只当她心里存了一点不喜,越加要多说两句,便问道:“姐姐怎么不去看戏?”宝钗听得这话,忽而想起宝玉说的那句老太太那里抹骨牌,正缺了一个人的话,心头一阵难受。再一看,黛玉正紧靠着贾母坐下,垂眼说着什么话,并不往这里看来。她抿了抿唇,也只含笑道:“我怕热,看了两出,想走,偏人还没散去,只得托言身子不自在,往这里来了。”
&&&&“五月暑热,也难怪宝姐姐受不住。”湘云原见着宝玉,心里也是欢喜,不想他与黛玉一般过来后,却只寻宝钗说话。虽平日里与宝钗亲近,怎耐前头听到的那个信儿,见着这般场景,心里也生出几分不自在来,因插话道:“就是我,从家里过来,也觉得闷热呢。”她说得利落,好似一片赤诚,并无旁样心思。
&&&&宝钗却听出内里三分比较,她原是颇有些心胸的,微微抿了抿唇,也没有多言。偏宝玉却有些懵懂,反倒直接揭破这话里那一层皮,道:“如何不是。素日常有人将姐姐比作杨妃,原也体丰怯热。”
&&&&这一句话说来,休说旁人,只黛玉听入耳中,便是一怔。宝钗更是大怒,寻思一回,连着面皮都有些红了,却不好发作出来,只得冷笑两声,道:“我倒像杨妃,只没个好哥哥能做杨国忠的!”
&&&&可怜宝玉今番原是赤诚,再无冒昧唐突的意思,不过一时顺口道来罢了。
&&&&此时一听宝钗这般道来,又见她面上作烧,竟与素日不同。宝玉知道自己有些造次了,听得这话,也不敢再说旁话,面上就有些尴尬,只端了一盏茶吃了两口。
&&&&春纤站在黛玉身后,看她虽也注意到那边儿,却并不十分在意,只一味与贾母说话,心底一松,复又思量:瞧着黛玉的模样,待宝玉的亲近一日不如一日,不必十分发愁。
&&&&偏又有一个湘云,本就是有几分豪爽侠气的,又知宝玉素来心性,见状倒是替他生了恼怒,因道:“宝姐姐何必生气,这燕瘦环肥本就说的是身姿。多有将某家女儿比作杨妃、飞燕的,谁个能真成了她们不成?二哥哥并没有那样的意思。”
&&&&宝钗原便有些着恼,见湘云这般道来,心中气恼更甚,却要说话,谁知就有个小丫鬟靛儿过来寻扇子,又和宝钗笑道:“必定是宝姑娘藏了我的。好姑娘,就赏了我罢。”见此,宝钗便指着他发作了两句,才又回头与湘云道:“我却不如妹妹深知事体,听得杨妃两字,心里便不自在。想来也是小家子出来的,竟没练就一张好面皮,没见识过这些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