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却是扬眉道:“原说二爷从林姑娘那里回来就有些不妥,正要问问林姑娘呢。不想二爷就自回转过来。既已是好了,便不必过去。也省了我白跑一趟。”
&&&&见此情景,袭人不免啼哭,又有些生怨,道:“也不知道林姑娘与这呆子说了什么,倒是让他这么一副模样。若是与老太太、太太说去,只怕又是一场气恼。若不说,就这么一个模样,可怎么是好!”
&&&&“你只管送去就是。”宝玉犹自坚持,晴雯看了袭人一眼,见她垂着眼角站在一边不说话,便也点头应了一声,带着那帕子一路到了潇湘馆,说是如此。黛玉见那帕子虽旧了,却依旧整齐干净,心中也是微微一动,停了半晌,才自叹道:“表哥的意思,我已明白。说来那日原也是话赶话,一时恼了而已。他与我自幼相识,我只当他做哥哥一般,不想一般都大了,还似小时候那般,并不知道忌讳。虽说原是姑表亲,极为亲近的。到底,我自家姓林,他原姓贾,又有男女之别,竟不该如此的。”
&&&&她素日与晴雯相厚,又知她的心思志向,倒不是
闭着嘴,一句话也不说。
&&&&“哪里有送这个的。只怕林姑娘见着了,又得恼了。”袭人见着那帕子已是旧了,不免皱眉,又要翻出旁的来:“屋子里自有好的呢。”晴雯却是与潇湘馆往来走动也多,于针线又极通的,只拿来帕子瞧了两眼,便知道这是黛玉的针线,想来世旧日所赠,便插言道:“这原是林姑娘送的,怎么偏送回去?且又是旧了的,合该压箱底。”
&&&&“你素与林妹妹相厚……”听得这话,宝玉的神色有一点怔忪,说了这半句,忽而寻出几方旧帕子,令晴雯说过去:“你过去,就说今番是我言语冒失,冲撞了妹妹。只看在旧日情分上,好歹恕了我这一回。”
&&&&两厢安静了片刻,贾母又看了王夫人一眼,才是吩咐她领着宝玉出去,自己则与黛玉一长一短细细说到起来,又叹道:“你们一年大两年小的,总是这样子,我如何放心?”
&&&&王夫人待黛玉在明面上都是和颜悦色,从无诋毁,然则若说着护着两字,却也是从来没有,心内待她更是唯有冷淡两字可说。如今却是这般亲近,不免让黛玉怔了半晌,她才垂头低声应了一句:“我原也是急了,生怕伤着了那玉,自个儿说起,倒没什么妨碍的。”至于旁的话,她却半字不提。
&&&&贾母听是如此,心下一想,反倒添了几分欢喜:先前过来,宝玉形容便不似往常。若只是为着玉儿她一个,这却是他的心呢。要真是如此,先前倒是自己想错了一着,宝玉既然有这样的心,她自然也要成全的。
&&&&宝玉方走到近前来,王夫人便拉着他的手,与黛玉的手放到一处,道:“今番是宝玉不对,倒是让你受惊了。只是你们自小一起长大,他的性子你也晓得,虽是个孽障,然则心却还是好的。听舅母一句话,这事儿就此作罢,两厢里也和往日那般处着,可好?”
&&&&一边的晴雯原到屋子里取一样东西,见着这场景就略留了一留,不想就听到这一声,登时冷哼一声,又道:“既如此,我便过去问一问林姑娘,也省得没个主意。”说罢,她自要转身离去,袭人面色微变,正待说话,却见着晴雯被宝玉一手拉住了,道:“你且住,林姑娘又如何了?”
&&&&“外祖母莫要担心。”黛玉低声劝慰着,面色依旧有些苍白,口中却说得细密:“今番原没什么大事,表哥不知道怎么的,倒似有些恼了的意思,却要砸玉,只说着玉不好,我也拦不住。好在您并姨母过来了,我也能松一口气了。”
&&&&袭人抿了抿嘴,没有言语。
&&&&贾母也知王夫人素日的心思,但听得她这么一说,心内也由不得一动,寻思一阵,口中犹自不停,说了几句劝慰的话。黛玉在旁听的,满心觉出不对来,只不好多言旁的,越发和顺而已。宝玉已是心内生出几分执拗来,只青白着脸不说话,后头被送回到怡红院中,也是痴痴怔怔,坐在那里不言不语,不吃不喝。袭人等若是送了茶饭喂与他,他也是用着,但一应言语笑容却都没了影子,倒似木胎泥塑。
&&&&依着她素来的玲珑心肠,如何不知王夫人对她的冷淡,待宝钗的看重,以及两者与宝玉的干系,自然是不愿有一点牵连进去。偏王夫人此时作准了借刀杀人的准备,想先拉着黛玉,将湘云排挤出去,日后再做旁样打算。见她如此,反倒越加亲近,又令宝玉赔罪,又与贾母说了几句含混的话:“我瞧着他们倒好,虽是三不五日有些吵嚷,到底亲近。若只是彼此客气着,反倒不是一家人的意思。老太太也不消担心,过两日必定好了的。”
&&&&她这么想着的,王夫人与她做儿媳妇数十年,又是早知道她的筹划,立时反应过来。然则,这一番气恼虽重,王夫人却立时想到另外一头来,忍着心头滴血,犹自往前走了两步,拉着黛玉的手轻轻拍了拍手背,道:“好孩子,可是吓着了呢。”说着,她又是看向宝玉,目光灼灼,道:“宝玉,还不快些过来与妹妹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