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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宦官便径自无声地退了出去,皇帝沉yin了一会儿,坐回了床边。
老三说太子任用了楚家的儿子为东宫官,他想问问太子,问太子要个解释。
可话到了嘴边,他又觉得更加不安起来。
他在疑心太子不忠了。
他到底还是开始疑心太子不忠了。
这种感觉令他寝食难安,理智告诉他说他不该这样,可这种怀疑,又并非仅用理智就可以驱散的。
皇帝坐在床边沉默着,一声沉叹牵动得他的腰背弯下去了些许,让他显得比实际的年龄要苍老了不少。
他想,他已经犯了不少错了。诚然常言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是这两年里,他犯的错未免也太多了些。
沁贵人没了性命、四公主嫁了出去,儿子们现在个个怕他,文武百官人人自危。
他不想这样的,他从来不想这样。
他多想到死为止,都还是一个明君。他希望在千百年后众人说起他的时候,纵使知道他几处错处,也依旧能说他总的来讲还是个明君。
他也不想像汉武帝那样,让自己的晚年尽是愧悔。那样走到临死之际,心里一定煎熬至极。
可他现在不知该怎么办了,时间越长,他越觉不知该怎么办。
在刚刚变成这样的时候,他还有些自信,或者可称为侥幸。他觉得自己可以拗得过心里那股怪异的劲儿,他可以赢过那种不正常的疑心。
可他一次又一次地输了。那股怪劲儿像是一个强大的妖怪,比他的力量大得多。无论他怎样努力,还是只能得到一个在旁人看来不可理喻的结局,他连弥补都不太有余地。
他还能怎么办?
皇帝坐在床边,支着额头,心里翻涌着一阵阵浓重的苦味。
他近来偶尔会想,要不禅位好了。
沈晰是他一手教大的孩子,他知道他有治理天下的才能,即便是现在还没准备好,慢慢地也总会适应。
但在几次三番的细思之后,他又次次都打消了这个念头。
皇帝,原该是万人之上的那一个。当宫中还有一个太上皇压制着他的时候,他总归会觉得有个人在压着他。
时间久了,他难免厌烦。可他又已手握执领江山的权力,到时他这个太上皇会迎来怎样的结果呢?
猴群里有了年轻的猴王,老猴王常常是会被逼进河里不许上岸,直至体力耗尽被淹死的。
他似乎不该这样想他的儿子,但这一步只要迈出去了,他就没有回头的余地。
他不得不设想一切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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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宫外。
楚成虽然从前也不常在京里,但这回在外做了两年官回来,突然有了种浪子回家的感觉。
所以这两天他都在四处转悠,先是去了集市,后来又去了酒楼,今天去了京里有名一个小面馆。
他饶有兴味地点了三四种面,当然吃不完,主要是都尝尝。点完之后他又挑了味道最好的一种,让掌柜的多放了些辣椒油,打算拎回去给沈映试试看。
离沈府还有两条街的时候,楚成依稀感觉有一道黑影蛰伏在左侧的院墙上。
对他这种没习过武的人来说,这黑影其实不该被发现,但也是巧了,他早年四处游历的时候,曾跟一波江湖游侠走得很近。游侠里有几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总怕他这个文人自己出门会出事,爱悄悄跟着他,好像凭他们就能保护他一样。
日子久了,他就慢慢能察觉到轻功的细微动静了。
是以他一时间真有点紧张,怕这是遇到亡命徒谋财害命。但走了一段,这人竟只是一直跟着他,而且极为小心地并不想让他发现,若他不是有和游侠相处的那段经历也确实察觉不了。
什么人会这么盯着他?
楚成脑中迅速转了一遍,不外乎也就那么几方。
太子、和太子争储位的其他皇子,还有皇帝。
若是太子,或许是对他的忠心存疑,但这其实不太可能,他妹妹就在太子身边,太子若对他不放心,他妹妹就是最好的质子,派人跟着他犹如画蛇添足。
而后两者,都是有可能的。前者多半是想通过他抓太子的把柄,后者大约是想看看他混到太子身边究竟想做什么。
他一时不好判断房顶上那一位究竟是哪一方的人,但总归有法子能两边都不招惹。
到了沈府,楚成叩了叩门,管家开门一看是他,忙躬身请他进去。
他径直去找了沈映,把带回来的面交给他:“喏,麻酱面,你尝尝看。”
“嘿,你可真有闲心。”沈映从罗汉床里侧蹭到床边,正要吃面,楚成蘸着茶水往榻桌上写了四个字:“隔墙有耳。”
“?!”沈映骇然,下意识地要从半开的窗户往外张望,被楚成一把攥住了手腕。
他倒也很快就静下了神,缓了口气,佯作无事地续上了方才的话题:“……这是哪儿买的?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