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从未这么热闹过,就连大哥二哥结婚时也不曾,也因为大哥二哥结婚时根本没有钱去弄这些花哨,哪像怀恩娶个亲,又是请厨子做酒席又是请喇叭匠子吹吹打打,还买了一挂鞭炮用竹竿挂在门头上,就等着明天一早新娘子进门放呢。
邻居们也乐的来帮忙,捧个人场。李家人都在忙碌,连小墩儿都能帮忙搬个马扎子,只有怀恩一个人闷在屋里头,他自回老家两天,除了喝了点热水,几乎没怎么吃饭,他也没有多少胃口。
在床上坐到太阳快落山时,他突然很想吃草莓nai油蛋糕,很想吃很想吃,胃里一阵阵反酸。他听到窗外人来人往的声音,他们在为自己的婚礼忙碌着,而他这个当事人反而像个局外人,他想到了那个叫小芹的姑娘,他们就要成为一生的伴侣,可他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他心里想,这样也很好,他和路信黎都结婚了,各自有各自的家庭,就再也没有理由纠缠。
他虽然当不了一个合格的丈夫,但他会对小芹好,让她生活的快乐又富足。怀恩的小金库已经有七百块钱,相信在小岭村是没人比他更富有了。他会再找个翻译的工作,甚至可以试着自己做些小生意,他相信自己有能力在上海滩生活下去,有能力养着姑母和小芹。
他安静的等待明天的到来,等待新娘子过门。
但先等来的是一辆牛车,车上载着路信黎、管家和房东先生。
村民们没有见过这么体面的人儿,一个个不敢上去搭话,你推我攘的围着三人,还是葛医生用乡音说的话:“我们找李怀恩,是这家吗?”
其实在村口已经有人给指了路,说是敲锣打鼓娶新娘子的那家就是,村里只有他家要娶亲,非常好找。锣鼓队也停了动作,跟着邻里乡亲一起看热闹。
“是怀恩家。”有个老汉接话,还问:“是来喝喜酒的吗?”
葛医生含糊的点点头。路信黎站在低矮的土屋前面,看着窄窄的木门上贴着大红的喜字,他能勉强听懂苏北土话,知道怀恩家要办喜事,心想难道是他家亲戚结婚所以才随文妈妈赶回来的吗?
姑母到小芹家看新娘子去了,李母喜气盈腮的把人迎进堂屋门,让二儿媳妇去烧热水给客人喝,自己快步走到怀恩屋子门口,没有敲门就要推门进去,没想到门从里面给堵上了,她只能不耐的敲敲门,“怀恩,你有朋友来喝你喜酒啦!快出来!”
怀恩慢腾腾的把竹竿从门腰上卸下来,打开门,奇道:“谁来喝喜酒?”
“是我。”
怀恩一抬头就见路信黎站在院子里。
两人相顾无言好一阵。
路信黎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疲惫的脸上露出狞笑:“我们来喝你的喜酒?”
怀恩直视他恶狠狠的眼睛,轻声道:“对,我明日就要成亲。”
路信黎大笑。
邻里乡亲不知他底细,见他情态有些疯癫,不禁问:“这公子是怎么了?笑的好生吓人。”
路信黎才不管旁人怎么看他,他看着怀恩,一字一句道:“我不会与表妹结婚,过几日就登报发消息,我来是接你回上海,我娶你,你以后就是路太太,跟我回去,好不好?”
众人听不太懂路信黎的话,可也隐约能听懂上海、嫁娶之类的话,听得云山雾罩的,只有站在人群中的小学学堂的校长听懂了,心里大骇,可也不敢多说话,紧张的站在人群中等怀恩的回答。
管家和牙医见路信黎从堂屋出去也跟了出来,当然也听到这话,管家登时觉得胃疼,不知此行跟来到底是对是错,而葛医生还以为自己听错。
怀恩这才明白他所有的委屈与不甘等的就是这一句话。
他眼眶一酸,积攒了多日的委屈在心里翻涌,都化成眼泪流了出来。
路信黎见他流泪,伸手就要给他擦,怀恩退后半步,避开他的手,道:“跟我进来说吧。”说罢,转身回了屋子,路信黎随后跟了进去,把门一关,把外面瞧热闹的眼睛都隔了起来。
李母还不知路信黎讲出了多么石破天惊、大逆不道的话,笑着让乡亲们个忙个的别看了,又走到管家和葛医生身边让他们回屋喝茶,还问葛医生:“跟我家怀恩进屋的那个是他同学?”
这让葛医生怎么说?他含糊的点点头,坐回屋里才问管家刚才那个路先生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管家装作听不懂,他转移话题让葛医生打探怀恩娶亲是怎么回事。
怀恩还在把竹竿撑在门腰上,自己的腰已经被路信黎抱住,整个后背又陷进那个熟悉的、强大又霸道的怀抱,明明分开才几天,却感觉过了很长时间,经历了许多事情。
“跑回来成亲?嗯?”路信黎如铁钳般箍住怀恩的身体,冷冷的在怀恩耳边质问,他刚才凭着强大的自制力才没拉起怀恩就走,立刻离开这里。
怀恩把竹竿撑好,拉了拉门没有拉开才放心,冷静的反问:“你能成亲,为什么我不能?”
“我不成亲了!真的!”路信黎口气软了下来,跟怀恩袒露心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