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五一期间,陆霖因为行动不变的原因依然在私人医院里疗养。从他意外骨折开始,到现在也有七八十天,他也能勉强下地,撑着墙壁桌椅,用一条腿做些简单的活动。
陆二虎学校放了假,大有在他这里住下的趋势,每天到很晚,才会骑着自行车走人。因为医院远在风景优美,但人少车少的郊区,陆霖一天天赶着他早点回去,无奈少年抱着书包任人怎样拉扯都不肯出门,问明原因后,陆霖也就默认了他的举动,在时间不早时,吩咐保镖开车送陆二虎回家。
说是家,最近几个月来,那地方也就只有陆二虎一个人住。因为楚莲忙着处理少了一人分担的各种生意,忙得不可开交,好不容易的来的一点闲暇时间,也全都被齐老的宝贝女儿占据了,陆二虎也因此成了没人管的自由分子。
今天是五一假的最后一天,陆二虎在病房里摆弄着刚刚送来的一大把菊花。陆霖靠在床头默默地看着少年拿来的弓如满月的实体书,看上去专心致志,但时不时瞄向挂钟的现象,则表示出他远不如看上去那般沉静。
“我看莲哥是来不了了。霖哥,我们两个人去吧,别再等了。”陆二虎将鼻子凑到花前,嗅了嗅。
“好吧。东西都带够了吗?”已经晚了好几个小时,陆霖放下书本,看了看窗外天色,只能妥协。
“放心,森大哥喜欢的东西一样不落。”陆二虎站起身来,将背包斜跨到肩上,用手拍了拍,朝陆霖笑得露出八颗牙齿,介于少年和成人之间的轮廓俊朗挺拔,在逆光下十分耀眼。他将怀里的黄色菊花交给旁边静候的保镖,走到床前,扶着床上的男人慢慢起身。
拐杖早就准备好了,陆霖被扶下床后,一个人凭靠手里的支撑物,艰难缓慢,花费了很长时间才走出病房。这期间,陆二虎一直在旁边密切地跟随关注着,预防着任何随时可能会发生的跌倒。
等到最终走下台阶,陆霖的额头上已满是汗水。陆二虎心疼地拿出随身带着的手帕给他擦了擦,将他扶进黑色轿车后座,又把背包放进去,接了保镖手中的菊花,才同样坐进后座。
车子发动,驶出静谧的建筑群,走上旁边的车道。陆霖仰靠在车内,轻轻闭着眼帘,黑发垂下,在他额前微微晃动。那冷峻英俊的面庞上,混含着虚弱、苍白与疲累,也许外人看不出来,但是与他一同生活了好几年的陆二虎默默瞅了一会,就全部了然于心。
阿森哥的祭日恐怕霖哥又是辗转难眠许久,不堪疲累才沉沉入睡的吧。
陆二虎用手指拂过菊花鲜嫩脆弱的花瓣,平日的开朗与随意渐渐全部敛入面无表情之下。他摸出手机,一路上都在等待另一人的电话,却最终在下车前感到了浓重的失望和颓丧。
陆霖照旧在烧完纸钱后,一个人在墓地前待了许久许久,陆二虎站在野地里,双手插兜,远远地守着。一路从村口跟到地里的村民们好奇的围在更外圈,窃窃私语,却不敢近前一步。将自己葬在自家的田地里,是阿森临死前的遗言。可陆二虎不知道,那个时候他有没有想到过他梦里都想回来的地方,他口中那些善良淳朴的乡亲,在路过他这里时会远远绕开,每当教育自己捣蛋孩子时会满口厌恶的咒骂“像隔壁那家的混混儿子被别人给宰了”。
墓前,陆霖黑色的风衣在风中猎猎作响,被风扯向一边。他拄着拐杖站了一会,又摸索着在长满杂草的泥土地上坐了下来。他打开带来的白酒,自己喝一杯,就给墓前倒一杯,很快,几瓶酒就见了底。
广阔无边的田地一片葱绿,在风中抖动着腰肢,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陆二虎弯腰摘下几朵野花,拿在手里闻了闻,又将它们扔到脚下。天色渐渐暗下来,天边的晚霞从开始的鲜艳变成晦暗不清的灰度,最终完全隐没在深灰色之中,而坐在墓前的高大身影,也终于缓缓起身。
陆二虎连忙跑过去将他搀扶起来,触手的体温很低,还有丝丝酒味随风飘来。陆霖垂下的额发遮了双眼,看不清表情,他哑着嗓子,低沉着声音:“不用,我自己来。”
却不料话话没说,前踏的脚步就软了下去,幸亏有陆二虎拉着,才没摔倒。
陆二虎见到如此状况,直接难得强硬一回,硬是搀扶着他走出已然荒废的果园。一回到车里,陆霖就靠在角落里软了下去,陆二虎连忙拿衣服给他盖住,朝前面吩咐了直接开回医院后,便一直拉着陆霖的手不肯松开。
这双从他小时候就一直牵着他长大的手宽大厚实,手指上粗茧一堆,此刻却无比冰凉。陆二虎用自己的手心捂着他的,给他传递点热量过去。陆霖就那样靠在那里,任他动作,沉默无语,只是睁开的长眸里,往日的锐利冷静消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声的悲伤和疲倦。
当天夜里,陆二虎没有回家,而是硬在隔壁弄了间病房来住。等到他半夜忽然醒来,不放心地进到隔壁屋看时,发现床头台灯亮着,而陆霖依然没有睡。他坐在病床上,穿着件睡袍,头发还shi漉漉的,正盯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不知在看些什么,或是在发呆。
“霖哥,你要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