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脚才踏出门口,后脚小七就跟了上来。
我回过头,小七的双眼还氤氲着水汽。他关上门,热闹被隔在里头。安静让空间似乎可以无限拓展,但过道里只有扭曲的抽象画。
小七给我递了一根烟。我迟疑了一下才接过去。我含着滤嘴,他凑过来给我点火。我的大脑开始发酵,血ye开始沸腾,情欲恍如汹波骇浪。我背靠着墙壁,吸食着麻痹神经的尼古丁,试图让身体里的浪chao平静下来。小七站立在一侧,静默了良久,也贴着我的手臂与我并排靠在墙壁上。
他问道:“你怎么突然生气了?”
香烟燃烧了一半。
我道:“我不是生气。”
他挑了挑眉。
我答:“你刚才似乎很难受。”
他怔了怔,笑道:“深喉多多少少会有点生理性的不适,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顿了一下,忽地感到恶心极了。他到现在还在骗我。我知道小七就是个骗子,我以前是不在意的,现在却突然在乎起来。真是该死。
我冷冷瞥他一眼:“是吗?我还以为你刚才是在试探我。当你看到我和你以前招待过的客人没有任何区别,我同样会对着舞台上的演员勃起,同样会不顾你的感受让你帮我深喉,我庸俗得可怕,竟全然耽溺于色情与下流,你失望透了。”
他愣住了。
我极少当着他的面发脾气,以前我对他不满,也仅仅只是憋在心里生闷气。我大概只在许鹤宁面前尽情吐露过心里的恶意。
可我现在感到非常非常难堪。我知道我没有定力,我也知道我一被撩拨就忘乎所以。我可能永远无法和小七感同身受,因为那些让他感到痛苦和屈辱的表演在我眼中如此美丽。我无法不被他们吸引,我无法控制身体的情动。但是小七完全可以冲我表达他的不满,可以因为我的不成熟对我发脾气,我认为经过昨夜我们的距离已经贴近了,他没必要继续维持他温柔体贴的伪装。但是他刚才还是装出一副欢喜的样子吞下我的Yinjing,让我觉得他也情难自抑,他也欲火焚身。结果他却在我身下露出如此痛苦的神情,好像……好像我是故意侮辱他似的。
这种羞耻的感觉将近把我淹没,让我肠胃都打结在一起,而在我心底里,我更害怕他隐隐中把我与那些轻贱他的客人等同起来。我知道我难以解释我和那些客人的区别。我也不清楚该如何表达我对他们的尊重。或许在他们的眼中,我对他们的欣赏和色眯眯的注视没有区别。
想到这里,我就更加羞耻了。好像自己变成了一种肮脏的动物。
我暂时不想理会他,大步走在迷宫似的过道里。羞耻和情欲交织燃起的火焰烧在我的脸上。我浑身发烫,大脑化成熔浆。小七追上来,拉住我的手臂。我甩开他,他重重吻住我。我反手握住他的手臂,像拧动一把扳手,只“喀啦”一声,就弄折了他的关节。他痛得蹲了下来,却好像害怕我会趁机离开,急促叫了一声“June!”
“我讨厌你。”
我道。多多少少带着赌气的成分。
小七不由急了:“我没有试探你……不,也许我一开始确实是为了试探你才带你来‘栅栏’,但是我刚才不是这样想的!”
我恶狠狠地瞪着他。
“June……”他好像被我吓住了,陷入一种纠结迷茫又煎熬的情绪。睫毛一颤,眼泪垂落,在泪痣上挂了一会,继而划过脸庞,仿佛落下一滴春雨。
“你发起脾气真是……真是让人心碎。”
我胸口一堵,说不住话来。
我们沉默地对峙片刻,昏昏沉沉又混乱不堪的大脑终于稍稍冷静下来。我察觉自己刚才做得过火了,有点后悔。
我们好不容易和好,结果又开始吵架,真是要命。
我蹲下来,帮他接回脱臼的手臂。
他仰着脸问我:“我可以吻你吗?”
我道:“我说过别问我这样的问题。”
“我怕你会觉得我恶心。”
我道:“你废话真多。”
他便用力吮吻住我的双唇,我微微张开嘴,他的舌头就滑进来。
我真不想放开他,又恨他刚才那样的姿态,更恼自己收敛不住脾气。我问他:“我刚才是不是让你伤心了。”
这不是疑问句,但是他摇摇头。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你难受。”
他说:“我知道。”
我道:“你才不知道。如果你知道我一直都在乎你,你就不会试探我。”
他又道:“是的,我不知道你在乎我,我怕你会看不起我。如果你可以对舞台上的彭忒西勒亚和阿喀琉斯情动,但我想你也会喜欢上过去那个在舞台上的我。这样我们就平等了。”
我怔了怔,道:“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会看不起你?”
他静静地看了我一会,似乎觉得有些难堪,所以别过脸去:“因为你看不起花魁,而曾经的我不管怎么努力,都够不上那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