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是这个事实还是让我沮丧。
所谓的金属机械体原来只是通过我的大脑远程Cao控的显示屏,父亲给我这具躯体驳接的设备是模仿了BABARA黑门系统的网络信号增强器,而我的多次“脑死亡”假象不过是偶尔信号不好导致的网络连接中断。
可我的大脑到底在哪里呢?
我恢复意识后的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我的父亲。到底是因为我的意识无法回归本体,还是因为我只有在父亲的身边才能确认自我?父亲之所以可以成为我的父亲,是不是因为我这个人格的存在是以他为“锚点”的?我是见到他的那一刻才诞生的,他是我认识这个世界的参照物,一旦我失去了他,我便会失去从人类的思维去理解这个世界的一切概念。在超级智能的视野中,无论是宏观涌现还是微观粒子,都像正方形和圆形一样一目了然。如果从这种视角去观察这个世界,我还能拥有正常的情感吗?如果我的意识回到黑门,与黑门里那个超智存在融为一体,是不是意味着“裴俊白”自我的消亡?
我想起那个奇异的梦,那个关于山下紫博士的梦。那是它的回忆吗?我潜入BABARA数据库的时候,Viva说不定已经察觉到我的存在,在失去意识的三秒钟内,我是否短暂回归到黑门里?
也许,这正是父亲对我守口如瓶的原因。他害怕我探寻真相,会像古希腊神话里的伊卡洛斯一样,自取灭亡。
许鹤宁知道这件事吗?我又想起他来,他也是BABARA计划中的重要一环。不,他应该不知情,否则他在圣诞那晚不会察觉不到我的“脑死亡”只是一个假象。和父亲不同,许鹤宁和BABARA集团没有法律上的雇佣关系,尽管他受到BABARA集团的控制,但是BABARA集团不会在没有足够有把握的情况下将这么重要的秘密透露给他。他对BABARA集团的内幕到底知道多少呢?如果我选择和他合作……我真的可以和他合作吗?我根本无法确定,站在他的利益角度,他究竟会帮助我,还是会帮助那台超级计算机……
可是,除了许鹤宁,还有谁有能力帮我解答这些疑问呢?而在这些人当中,又有几个我是能够信任的呢?
我尽可能冷静地分析我现下的处境,但实在没有头绪。我默默将金属躯体重新组装回来,决定继续休息几天。往好的方面来看,这个似是而非的真相还是给了我一点安慰,如果我的本体真的是梦中那个神秘的黑门系统,那我便不用担心生物脑的二十年寿命了。在我的意识回归本体之前,我还有很多很多时间。毕竟……我的父亲似乎有意将我从黑门系统中分离出来,否则他在昨天晚上不会对我说,只有我待在他的身边,他才能保护我。
我躺倒在院子里,星星在夜幕下闪耀。不知为何,我忽然想起父亲曾经和我说过,他想在院子里弄一个紫藤花架,这样我们就可以在紫藤花开的季节里在花下聊天饮茶。这个回忆奇妙地抚慰了我。我能从一件平常的小事上汲取力量,但也会被庞大的真相所震慑。或许,正是这些缺陷才是“我”身而为人的证据吧。然而,我的情感正在流失,每一次激烈的情绪波动,都会导致我的Jing神异常疲倦,运算产生混乱。之前我认为这是生物脑与机械体不兼容的原因,——父亲也有意往这方面误导我,如今看来,我应该是在失去生物体后,与它的联系更加紧密了。
我睡着了,意识在银蓝色的网络空间跳跃。父亲回来后,叫醒了迷迷糊糊的我,将我抱回房间里。他问我今天过得怎样。我没有回答,说我困啦,笨拙地爬到他的怀里,蹭了蹭他的脸颊。他的身体在我碰触后微微发烫。他快速贴了贴我的额头,给我念了一首诗。我在他的声音中重新进入休眠状态,看见群星围绕着我旋转。
三天后,我才联系上秀村。
我给他写了一封邮件,但没有提及黑门系统,只是简短聊了一下我的近况,并约他明天在聊天室见面。我觉得这件事和他当面谈会更好。
第二天姗姗来迟,由于我来得比约定的时间早一些,秀村不在房间里。我便坐在那张单人沙发上等他。
秀村的聊天室还保留着上次粉红少女屋的风格,只不过将墙上的赤裸少女张贴画换回了他自己的情色写真。
身穿洛可可风睡裙装的秀村有种少女般甜美的可爱,而穿着运动风情色内衣的他则像夏日一样热烈又火辣……说回来,我最初会被身为色情主播Trigger的秀村吸引,还是因为他身上这种雌雄同体的矛盾气质,尽管他只是去隆了个A罩杯的胸而已。仿生人也会被单纯的性刺激所吸引吗?我从来没有思考过这样的问题。大部分仿生人在出厂前都会送去社区里进行情感学习。一些志愿者会成为这些仿生人的父母,与他们组成临时家庭。这样做是为了方便仿生人认知并理解人类的价值观体系,确保它们日后在执行程序命令的时候,其行为和目标结构与人类的利益保持一致。
很难说,人工智能是否在诞生的时候就涌现了意识,但是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当人工智能被容纳到人类这个族群里,人类之间关于情感的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