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请来族中的巫者为姜荔诊治,却只能看出他的身体在衰弱,对于缘由为何以及如何治疗,束手无策。他的体力和灵力都在慢慢地退化,等到完全消退的那一天,也许就是死亡之日。但现在,这种衰亡的过程却被放慢了数万倍,因此得以见到每一个清楚的细节,而也更加清楚地观察到,每一片叶子是如何坠落的。
“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这样的?”姒洹问。
姜荔想了一会,说:“冬天的时候吧”
冬天的时候,正是怀上辰的时候,姒沅脸色一白。
“除了乏力、虚弱,还有没有其他的感觉?”
姜荔摇头。
“为什么没有和我们说?”姒洹问。
“有必要吗?”姜荔笑了一下。
姒洹脸色一沉。姜荔心里什么想法,他再清楚不过了。不过是打着自己慢慢死掉,好摆脱他们的算盘罢了。等到他无声无息地死去,好让他们追悔莫及。
“你好好休养,无论怎样,我们都会治好你的。”姒洹说。
姜荔却没有在意。他为什么会这样?原因再清楚不过了。他的身体就像是一个破了口的袋子,无论再装入多少的谷物,都会原原本本地泄漏出来。生产是撕大了这个口子,而填补进再多的东西,不过也是延缓这个泄漏的过程罢了。
“那个酒里,有什么?”姜荔问。
对于喝了酒之后的事情姜荔还记得一些。是姒旦搞的鬼,他一点都不稀奇。只是别人喝了都没事,怎么他而且成人礼之后,他的确感觉到了一阵就没Jing力充沛,甚至缺失已久的灵力也有所补充。只是这种感觉持续时间很短,只短短几日,又恢复了原来模样。
原本他已经几乎忘了他斩尾之前,是什么样的感觉这一次甚至让他回忆起了几分那种随心所欲的状态。只是失而复得,得而复失,让原本沉寂了的心,更加失落。
姒洹脸色古怪,说:“就一些药材”
“你身体虚弱,受不得。”
姜荔哦了一声,既然姒洹不愿说,那肯定就是姒族的密辛了。自然不能让他这个外人知道。
但是他们却不能放任他的身体这样下去。为了避免进一步衰弱,他们寻来了很多的草药和兽类,天南地北,世间奇珍。每日,姜荔都要喝下许多味道奇怪、气味浓烈的汤药,这些药物由各种稀奇古怪的材料组合而成。有的无甚作用,有的却让姜荔辗转反侧、日夜颠倒,有的也能有一两分作用,但持续时间不长。大部分都收效甚微,无法达到姒洹他们期待的效果。
姜荔刚喝下了一碗深棕色的腥臭药汁,姒泷很期待地看着他:“如何?”
姜荔沉默了好一会儿,也许是等口中奇怪的味道下去,他才说:“一般吧。”原本想吐出口的是“没用”,但看到姒泷的眼神,姜荔就换成了“一般”。虽说他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但别人一番辛劳,也不好轻易辜负。
是一般,不是没有,也不是很差,听起来仿佛还可以接受。姒泷好像获得了某种安慰:“没事荔枝慢慢养着就是。你且放宽心,我们都在寻找治疗的办法,总会找到的,不着急”
找不到的。姜荔心想。这是天道如此。斩尾本是逆天而行,有此结果,正常不过。巫师辟姜,早已经告诉过了他后果。
但看着他们忙碌,反而给了姜荔片刻的平静。他得以自由地安排自己的生活。没有灵力了,那就不用便罢。拉不开强劲的神弓了,那就用普通的木弓、竹箭。反正他的手还在、眼还在、双脚也在,并不能因此束缚自由。只是他感知不到风里的声音了,因此无法像以前那样看得很远、听得很清。日子一天天漫长地过去,在这寂寞的长夜里,姜荔甚至嗅到了一丝解脱的气息。
也许距他离去的时间,不远了,他也能抽身而退了。
为了避免姜荔进一步损耗元气,他们也不再和他同房,以免怀孕。为了不打扰他休息,他们也只是白日里来探望他,让他得以安静休养。因此剩下的许多长夜漫漫,姜荔得以一个人睡在柔软的床榻上,享受独处的时刻。温暖的炭火照亮了四壁,北风呼呼地吹着。为了抵御严寒,姒族的建筑都以厚重的巨石垒砌而成,只留下很小的缝隙作为通风采光口。现在这些缝隙上也挂上了厚重的帘子遮挡。但姜荔仍感觉到一种入骨的寒气,丝丝缕缕地透过那石头缝隙,钻入皮毛铺就的床榻之中。
也许是习惯了有人陪伴,也许是夜晚寒冷,独自休息了一段时日之后,姜荔逐渐觉得寂寞起来。被衾冰冷,床铺空旷,四壁冷清。而他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醒的时候多睡的时候少,觉得夜晚如此漫长。而这个时候,姒族人却表现出了少见的克制。他们遵守诺言,没有再碰过荔,也没有和他同床。即使只是亲吻,也浅尝而止,克制地离去。
只是北地的夜晚越来越冷了,姜荔独自一人无法忍耐。他们也发现了,他衰弱的身体无法抵御这样的严寒。因此他们开始轮流来陪伴姜荔睡觉。床榻上,姒泷紧紧抱着缩成一团的姜荔。姜荔觉得那些厚重的皮毛和帘幕都遮挡不住那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