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岩走出门,整个人像被剥了魂儿一样,脚步晃晃悠悠。凌正走到他面前张开双臂,许岩只见两长条黑影往身前一横,下意识闪身而过,茫然道:“吓我一跳,你干嘛?”
待看到凌正尴尬的表情,许岩明白了,挠了挠脑袋,瞥见其他人,挺不好意思地说:“算了吧,回去再”
凌正点点头,握住许岩冷汗黏腻的手,低声道:“怎么样,还好么?”
许岩半晌无话,好半天才面色低沉地开口:“我觉得你爷爷的确有病。”
“嗯?”
许岩指了指脑袋,道:“脑子有病。”
“”
凌正沉默不语,在其他人的呼唤中拉着许岩向用饭的厅堂走去。许岩一声不吭地任他拉着,良久闷闷地说:“抱歉,我没想这么讥讽一个老人的”
凌正道:“我知道。”
“我刚刚那么说你爷爷,你不生气?”
“没有。你这么说,自然有你的理由而且我大概能明白,你的愤怒。”
“嗯?”
凌正顿住脚步,在鹅卵石铺就的蜿蜒小道上回过身,两侧苍林幽谧。他捧住许岩的脸,吻住那两瓣干燥的嘴唇,用纠缠的唾ye来回润着对方干裂的唇皮,直到许岩面色chao红,轻轻呻yin,才断开两人唇间粘连的银丝。
许岩微微一怔,凌正的身躯朝他靠近,双臂紧紧环住了他,胸膛炽热的温度隔着一层大衣传到了他的侧脸上。
“许岩,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要在一起。”
.
由于参加宴会的人太多,凌家的宴席分了两个房间,小辈们统一集中在正厅侧面的隔间里,等时候到了再去正厅敬酒。说是侧厅的隔间,但里面装潢的豪奢程度毫不亚于高级酒店。窗帘是柔软的米色丝绒,角落里摆着两盆翠绿的万年青,镶着银边的大圆桌上铺着丝织桌布,周边的一排座椅被擦拭得闪闪发光。
不出意料,许岩在这桌上看到了朴之桓,还有几个年轻的生面孔,大概都是攀得上凌家关系的高干子弟。一堆人围着桌子满满当当地坐下来,朴之桓表现得相当大方,挂着招牌式的微笑,言笑晏晏地和其他人聊天,比起凌正的一张冷脸不知得体多少倍,仿佛他才是正经的凌家人。
几日前。
“我爷爷有心撮合安安和朴学长。”
许岩惊叫道:“——什、你说什么?!”
凌正沉了脸色:“怎么了?很不可理喻吗?安安虽然得病,但康复的几率很大,日后恢复正常生活也不是不可能的。”
许岩这才知道凌正多心了,忙解释道:“啊——不是!倒不是因为生病什么的,安安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只是”
他们兄妹根本就不知道朴之桓是什么人。
而且看凌正的表情,应该对朴之桓和凌安安的结合十分乐见其成。想起那些不堪的过去,还有朴之桓的“本性”,许岩面色苍白,嘴唇嗫嚅几下,却不知该如何跟凌正开口。
凌正浑然不觉他的忧虑,真诚地说道:“我刚上大学就认识朴学长了。学长是个很好的人,对任何人都很亲切,本身的能力也十分优秀若是能把安安托付给他,我也就放心了”
许岩暗暗瞥了一眼朴之桓,挨着凌正坐下。他思忖这种场合自己应付不来,更没有发言权,保持沉默,捱到结束就算成功。他不断地给自己心理安慰,却没想到这场饭局比自己想象得要难熬。一开场就是一群人起身碰杯,然后就是漫长的相互吹嘘,许岩低着头,没过一会儿就得起来碰一下杯,把杯里的酒装模作样地饮几口。
反复几次后,许岩感到小腿酸麻,原本就僵硬的肌rou一折腾更加僵硬。他就不懂这帮人为什么总要碰杯,说两句就碰,屁事没有就碰,还满面红光神采奕奕。他转头去看凌正,凌正全程冷着脸,表情没比木头生动多少,还不如跟他到露天烧烤棚里喝啤酒时快活。
这时,一个非凌家的人开始把话题引向凌家子女,带着一脸准备吹捧的敬慕,说:“凌大哥最近听说挺忙的?好像接手了一家公司,是那里的副总经理?”
五人中最年长的那人又摆出一副微不足道的谦逊笑容,道:“就是锻炼一下,培养一下管理经验。里面很多业务我还不熟悉,正在学习”
许岩抠着桌布上的流苏,听对面响起一阵嘿嘿嘿的笑声,就知道很快又要起身碰杯了。不仅是碰杯,大家七嘴八舌地对凌家的大哥说着“工作顺利”之类的祝辞,声音油腻,让许岩直想翻白眼。
吹捧完男,大家又把视线集中在他身边的女上。一群人先盛情夸赞了一番大嫂的美貌,然后又把话题扯到事业上。几个人跟个大喇叭似的轮番宣传大嫂的学历有多么多么牛逼,现在的工资多么多么丰厚,身为却是爱情和事业双收的女强人,日后一定是丈夫的好帮手,居家的贤妻良母
——妈的,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许岩打了个酒嗝,觉得自己在这些浓烈的彩虹屁里要撑不住了。这帮人不愧都是高学识的文化人,吹个牛逼都硬生生吹出诗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