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芹藻长居之殿名为冬去也,顾采真有时又会叫其春来也,下面的人吃不准她的心思,但谨记着一件事,只要她口呼其中之一,反正就是奔着那位贞妃去的。除了殿内的侍者,没人见过他的模样,知道他原先与顾采真关系的个把魔侍也是宫内资深的老人,十分拎得清,一向三缄其口。
魔尊大人宠爱的四位男妃各有各的神秘之处,最受宠的自然是北辰殿那位,被藏得最严实宝贝得最厉害,其他人的排名就有些难以捉摸了,毕竟魔尊那是真的雨露均沾,仿佛对哪一个都爱不释手。只不过多半时间,只要没什么意外,她再怎么去旁的妃子那儿春风几度,但都会回到北辰殿安寝。然而,便是旁人都越不过去的这一位,也是深居深殿从不外出的,唯有魔尊爱唤他“卿奴”的那一位,倒是能戴着面具四处行走,但这位主子平素仿佛也不爱出门,即使出现在众人面前,多数也是因为伴驾,说白了就是魔尊命他陪伴。甚至连他所居住的大殿,都不是由魔尊赐名的,而是魔尊任由他自己起名——这个举动背后的意义非比寻常,因此,哪怕魔尊常常言语上轻贱于他,底下的魔侍倒是没人敢怠慢——何况,他的修为甚至没有被魔尊封住,那一身凛冽如冰的气场相当慑人,虽然他本人可能根本不在意,但魔侍也没胆子给他脸色看。
那是他在真言宫第一次现身,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声音也冷肃至极,毫无柔媚之态,“汉广。”
魔尊眉目含笑,不置可否,语气随性地反问一句,“什么汉,什么广?”她的表情算不上温柔,但是带着点好像已经是习惯挂在脸上的缱绻,抬眸朝比她高出许多的男人看过去时,眼中盈着点点光,自有一股动人,但是细看却又能品出犹如碎冰的冷淡。
那人身着一袭青衣,挺拔高大,与传说中某位仙尊的轮廓外表颇有些神似,而那位仙尊也确实在代表正道前来谈判后,直接被魔尊扣下了,如今没人知道他被关在哪里。后来魔尊有时心情好了,还喜欢叫他“卿卿”,音同“青青”。而兰陵萧家那位来了之后就没走成、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现任家主萧青,也是个冷冰冰的性子,名字不就是单字一个“青”吗?近身伺候的魔侍有什么猜测都只敢烂在肚子里,捕风捉影的话在这真言宫是决计不能乱传的,因为魔尊非常不喜欢嚼舌根之人,可要是十有八九或者干脆板上钉钉的事儿,那就更不敢乱传了,便是多听两耳朵,都有可能遭殃。
“诗经,南周,汉广。”他答。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国风·周南·汉广》,是诗经中的一首诗,说的是一个青年樵夫对一位游玩至此的女子爱慕却又求而不得的故事。
像这类情情爱爱的诗词歌赋,顾采真幼时在天香阁便学过一箩筐,闻言神色毫无波动,只依旧唇角噙着那抹漫不经心的笑容,伸手勾在男人腰带与青袍之间,轻轻一扯就将男人拉到面前,那双洁白无瑕仿佛从未沾染过血迹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胸膛,微微扯开了他严丝合缝的前襟,在他低头弯腰的瞬间,吮着他锁骨的凸起处,落下一个很轻的吻,“好,依你。”她绝口不提这首诗背后所含的求而不得又不能解脱的意义,仿佛对此浑不在意。
男人垂眸看向她,不言不语,双手轻轻揽住她的腰,她懒散地靠在他怀中,手继续不老实地钻入他的领口中,摩挲着他胸膛的肌肤:“卿卿不如随我先去试试,这汉广殿里的床,结实不结实。”她的样子轻佻而荒唐,但因为太过肆意,倒显得十分习以为常,周遭的魔侍当然低头各自退后,谁也不敢多看这边一眼。
男人没什么反应,只有那张Yin森的面具愈发寒气逼人,直到她的手慢慢向上勾住了他的脖颈,他才弯腰直接将她抱了起来,走入殿内……那一晚,汉广殿的魔侍们自然是在外头守了一宿的,男人低沉的喘息与呻yin伴随着与女人的轻笑与低语,偶尔从窗牗间流泻而出,听不清也辨不明,却又仿佛大片大片的春光,融进了月色。
从那夜起,这宫中便多了一座汉广殿,和一位颇受魔尊宠爱的卿妃。这位的路数和其他几妃都不一样,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梧桠大人更相似,似乎对什么荣华富贵或者修魔成神等都不感兴趣,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留在真言宫的,只有顾采真这个人。
花正骁七窍流血又表露出求死之意时,顾采真怒极攻心,一边救他一边喝道:“来人!立刻去请贞妃!告诉他要是来晚了,就再也见不到他的好徒弟了!”她当时做了最坏的打算,万一自己的种种手段都没效,那也要逼着花正骁清醒,起码让他看到季芹藻确实在她手里,为了师傅他也会重燃求生意志。
虽然魔侍知道贞妃所居宫殿就是冬去也,可守在外头听了命令的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第一个迈出步子去请。平日里魔尊把贞妃囚禁在冬去也,一看就是不想他被旁人见到,这会儿她是情急开了口,万一回头就把见过贞妃的一干人等都杀了,他们这一去,岂不是自个儿上赶着往死路上奔吗?可